主角为陈见夏李燃的小说全文这么多年免费阅读
她推开门,扑面的冷气让浑身毛孔都舒服到战栗。店里人很少,见夏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了一会儿,觉得只享受冷气有些过意不去,好像占肯德基爷爷的便宜似的,于是站起身打算点些吃的,还没走到点餐台,就愣在了半路上。
一个服务生把餐盘倒进残食台,转过身,刚好对上见夏惊诧的目光:陈见夏?
男生叫王南昱。
熟悉的同学穿着熟悉的制服,可是看起来那么陌生。
陈见夏和王南昱几乎没怎么说过话,这个男孩坐在倒数第二排。她初中的班级是按照成绩来排座位的,老师也知道课堂上乱,生怕好学生听不清课,于是将不良少年们一股脑都放在了后排,任其自生自灭。班里爆发出的起哄和爆笑大部分来自倒数几排,有时候见夏会觉得自己是背对着岸的稻草人,每天都听着人声如海浪般从背后滚滚袭来,止步于很近的地方,再渐渐退去。
陈见夏有时不得不走到教室后部去扔垃圾,也会神经质地感到自己正在被一些不善的目光洗礼。
但这目光里绝不包括王南昱。他也算半个不良少年,然而见夏直觉他对自己很友好只是因为一件小事,仅有的一件,很小的小事。
初二秋天的一个早上,陈见夏拎着香蕉皮站在过道不知所措,垃圾桶和她之间阻隔着一大群男生,正在踢打玩闹。王南昱注意到了她,走过来,伸出手,笑着说,给我,我去帮你扔吧。
见夏呆呆地把香蕉皮递给眼前的男孩,忘了道谢,一扭头就走了。
是、是你啊,在这里打工吗?见夏生硬地寒暄。
王南昱笑了:嗯,对,也不算打工,要是适应的话,就一直做下去。
适应的话?见夏有些腼腆地笑了:总不能做一辈子啊。
她说完就后悔了,哪有自己这么讲话的,真难听。
陈见夏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来弥补这句显得居高临下的无心之语,王南昱倒没在意,好像很谅解见夏不擅言辞。
暂时先做一阵子。以后,家里可能让我去当兵吧。
见夏局促地盯着脚尖,那、那很好。好好加油。
两个人很快没什么话可说了,王南昱拎起身边的水桶,朝餐台努努嘴说:你要点餐?快去吧。
见夏点头,走了几步,忽然站住。
王南昱?
嗯?
上次,上次我忘记跟你说谢谢了。
王南昱张着嘴想了半天,才一拍脑袋,笑了。
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扔一香蕉皮吗?
是啊,多大点事儿而且还是一年前的事情。
可他们两个都记得。
见夏和王南昱相视一笑,脸上都有些红。
什么时候去省城?
见夏有些意外。她的大部分同学都不怎么关心中考成绩,很多人甚至拿到会考毕业证后压根没去参加升学统考比如王南昱。
她心底有些小得意。他竟然知道她要去的不是县一中,她可是被振华录取了呢。
下周二。她笑了笑。
你爸妈送你?
我堂姑和姑父要去省城办事,正好开车把我捎过去,我爸妈就不去了,车里坐不下。
他们挺舍不得你的吧?
见夏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再次点点头。
她自己都不知道父母究竟会不会真的想念她。还有弟弟陪着,他们应该不会觉得有太大不同吧,反正原本在家里,见夏也不怎么说话的。
老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老话又说,十个指头不一般长。
王南昱看出她不想多说,很体谅地转移了话题,到新环境,照顾好自己,也别光顾着埋头学习,既然去了省城生活,周末就出去四处转转。
顿了顿,又说:但是也要继续加油,得给我们长脸啊。
她脸一红,不知道怎么回答,刚刚被妈妈唠叨的愤懑似乎被抚平了。陈见夏只是点点头,轻声说:我谢谢你。
王南昱朝她挤挤眼睛,不能再说了,一会儿领班该骂我了。这个给你吧!
是买快乐儿童餐就能得到的发条玩具,透明的包装袋里是正在滑雪的上校。
他说完就拎着桶跑进了里间。见夏盯着手里面的包装袋愣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有些不好受。她没有带多少钱,就到餐台点了小杯可乐回到靠窗的座位咬着吸管发呆,有时候看看骄阳似火的窗外,有时候用余光观察王南昱。他忙前忙后,擦桌拖地,很努力,却还是被领班骂了一顿。
见夏摩挲着手中结上一层冰凉水气的蜡质可乐杯,上面的肯德基爷爷一边微笑一边流着冷汗。
校园里面吊儿郎当的毕业班大哥,总是在低年级的小弟面前趾高气昂,穿上制服干起活来却也同样勤快,挨骂的时候,羞赧的脸上仍然是属于孩子的神情。
见夏忽然意识到校园其实是一个多么温柔的地方,可是她的很多同学,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那一丝刚刚泛上心头的感伤被她自己狠狠抹去。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他们总要走上自己的人生路,并不会因为年少懵懂就被命运厚待。
陈见夏要走的那一条,至少表面看起来明亮而坦荡。这是她自己争来的。
知识改变命运。
可是知识没有告诉她,什么样的命运才算好。
见夏张大了嘴巴,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然而她既没有酒精纱布也没有经验技术。
两个人面面相觑很长时间,男孩扑哧笑出声来,没有继续为难她,自己走到水池边,满不在乎地就着水龙头冲洗脑袋,脸上干涸的血迹很快冲得干干净净。看来伤口不大,早就止血了。
他低着头控水,大声喊:同学,有纸吗?
见夏连忙跑到桌边抓起那包心相印递给他,对方伸出湿漉漉的手来接,她却又急急忙忙一把抢了回来。
你干吗啊?男生不解。
见夏硬着头皮撕开包装,拎出三张纸,展平了叠成方手帕一样,重新递给他。
你手湿,打不开,我怕
男生把脸埋在面巾纸中,长出一口气。
谢谢你。他的声音有种昂扬的明朗气息。
男生留着略长的寸头,远看毛茸茸的,发梢竟然泛着些许红色的光泽,沾到了晶晶亮的水珠,阳光一晃就更明显,像一簇跳跃的火苗。
陈见夏的一包纸很快就被他用掉大半,他再次道谢,她摆摆手说:我中午饿晕了,是我们班长给我买的饭和纸巾,是他细心,不用谢我。
是么。他洗干净了脸,却也没离开医务室,而是搬了一把椅子坐到阳光下,挨着见夏右边。于是见夏的余光只敢往左边扫,脑袋都被带偏过去。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陈见夏无事可做,重新把纸托蛋糕拿出来,小口小口地吃。
男孩忽然道:你刚说你中午饿晕了?
陈见夏再次被碎屑呛个正着,眼泪鼻涕齐飞,男生一愣,第一反应是笑,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礼尚往来地也给她叠了三张纸。陈见夏好久才整理好自己狼狈的样子,闷闷地盯着窗外等他笑完。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笑。他笑够了,象征性地道个歉,语气并不诚恳。
陈见夏无奈地转头,第一次正视对方,不小心看进一双格外亮的眼睛里面。
男生看陈见夏盯着他,就不笑了,眼神不驯。这是自然,温驯的人不会开学第一天就挂着一脸血。
见夏慌乱地扭过头,没胆量继续打量他脸上其他的部分。
外面是哪个班啊?男生没话找话,似乎有意缓解刚才的尴尬。
一班和二班。
那你是
我是饿晕的。她看也不看他。
女孩子耍起小性子来很要命,见夏也不例外。
男孩无声地笑了,没有和她计较,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见夏。
见夏?
遇见的见,夏天的夏,见夏想了想,试探地反问,你呢?
李燃。
见夏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燃烧的燃。他补充道。
咦,见夏惊奇地扬起眉,很少见,为什么?
李燃耸耸肩,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从包里拿出瓶矿泉水仰着头咕咚咕咚喝起来。
我爸做生意的,迷信。算命的说我五行缺火,起名字的时候就用了燃烧的燃。
见夏盯着浅绿色的纱窗,慢吞吞地自言自语:这样啊,那我五行缺什么呢?怕是缺钱吧。
李燃没绷住,水从嘴角漏出来,洒了一身。
他上下打量见夏,陈见夏的脑袋愈发往左偏。
你是哪个班的?他问。
一班。
李燃吹起了响亮的口哨,哟,尖子班,牛×啊,失敬失敬。
陈见夏本就对卧虎藏龙的一班心生恐惧,此刻听出他语气中戏谑的夸赞,本能地低头否认,他们是,我不是。
什么?
见夏深吸一口气,我是外地生,成绩也不好。
外地生?对哦,我听说振华特招了一批各县市的第一名,第一名还不牛×?
李燃语气越来越愉快,像街边手欠的小孩,非要招野猫来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