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据说若良娣被赶出府送回家乡了。

顾良媛在府内养伤，和再次禁足没什么区别。

至此，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了若良娣这个人。

东宫里冷清了许多，阿慕过继到了我的名下。

再后来，再无人提若良娣，大家都一致默认阿慕是我亲生的。

我责问容臻。

他说，我是未来的皇后，势必要有子嗣，只是他不忍我受疼。

他说的一番冠冕堂皇，我似乎还得谢谢他让我白捡一儿子。

说真的我也不想为人类生孩子，毕竟也不知道生出来是人是鱼。

我被送到岸上历练之前，父王便为我抹去了情爱，只为让我历练结束能毫无留恋的回到水里。

所以，我和容臻也不可能产生情爱。

只是我想错了。

真相是我爱上了一个人类，我是水族公主，必不能嫁与人，表叔杀了他，我发了疯，掀了表叔的宫殿，蔑视了水中规矩，遂被清除这一段记忆、敛去鱼身，作为人来岸上受罚的，定是要受情爱之苦，方能长记性的。

阿慕跟我很亲，只是我实在不会带孩子，还好容臻安排了专门的人照料。

阿慕一天天地长大了，容臻的九五之尊之位也离他越来越近了。

临春之时，我毫无疑问地当上了皇后。

但是从那以后，陆陆续续有许许多多美丽的女子被送进宫来，我见容臻的日子越发少了，我们鱼儿最看重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到了人类这儿却是个笑话。

我便去容臻的母亲那陪着说说话，太后的眉目与容臻的一般无二，从中我总能看出容臻的面貌来。

太后跟我说，她看出来了，容臻打小就喜欢我。

我问为什么。

她说，容臻是会水的，那一日他是故意让我救他的。

我回去后，揣度了很久。

我与容臻在落水那日之前并未见过，他又是如何喜欢上我的。

那一夜，我失眠了，也想明白了。

我，是他走向皇位的第一步。

（八）

想明白的我，陷入了无尽的酸楚，心总是坠坠的，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是为他其实一直不喜欢我而惆怅，还是为他骗我利用我而惆怅。

我自己也苦涩于容臻在我心中的份量。

太后那里我也去的少了，整日待在我的屋里，候着阿慕每日的请安。

渐渐地，我的鱼性逐渐显露，我极其渴望水，每日吃不下东西，只喝水。

容臻知道后，来瞧过我。

我一看到他，就想到那日他在水里扑腾的样子。

我问他：“容臻，你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是吗？让我救你，让我爹为你铺路。”

就连阿慕都是算计好了的，只因他不想让他的一半江山冠以我之姓。

他不说话。

我就知晓了答案。

我们俩就这样相顾无言了很久。

“你走吧。”我看着他，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没有动。

我伸手推他，他却反手将我拉了过来，扣住我的腰，开始亲吻我。

他的吻深刻而猛烈。

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这般。

我挣扎不开，无奈之下就用了法术，容臻松开了我，只是我会被法术反噬，鲜血从我的嘴角流了下来。

容臻慌了神，立马叫来了太医。

太医自是诊不出什么来。

容臻又向先前在东宫那般宠我了，日日来我的宫殿照顾我。

只是，我看不清他是否真心。

或许他根本没有真心这东西。

顾良媛、若良娣，还有我，都是他布的局。

顾良媛，他用完就丢，还脏了若良娣的手。

若良娣，生的是好才貌，却只是他为阿慕物色的没有权势的母亲，这个母亲换了别人也一样，只要有若良娣的条件。

他深知我爹会不喜我养别人的孩子，却硬生生将阿慕塞到了我手里。

他在牵制我、牵制我爹。

因着皇上总是在我这，那些妃子们总是隔三差五的来假装关心我，闹得我心烦。

我爱上了泡浴池。

无论谁找我，我都在浴池。

当全身接触水的那一刻，极致的舒缓。

我怕是得尽快回到海里了。

留在岸上的时间不多了。

我闭眼躺着，脑海中全是我在水底做灵鱼的那些日子，全然不知容臻已然踏入浴池。

水汽氤氲、烟雾缭绕。

“想不到你竟然躲在这儿。”

容臻的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鉴于鱼儿的本性，我急忙钻入水中，容臻眼疾手快将我拉上来。

我呛了两口水，软趴趴地靠在他怀里，我们的肌肤隔着薄薄的布料相贴。

容臻替我擦干了脸上的水。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语气不善。

“想让我们有一个孩子。”

他想用孩子来安抚我、绑住我。

我笑了，那孩子做不了太子，在这深宫之内，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我不会让他来受苦的。

“容臻，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为何还要算计我？”我冷眼看他。

他又替我擦湿发，回避我的问题，“天气冷，别着凉。”

“容臻，我不想当你的皇后了。”

听闻我的话，容臻的动作停下了，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很复杂的情绪，那情绪我也看不懂。

“你是觉得无聊了吗？我带你出宫。”他想要牵我的手。

我甩开了，“容臻，你已经削弱了我爹的权势，我这个皇后当不当也无所谓了。”

容臻这些年的手段我也有所耳闻。

他的面色霎时冷了下来，他扣住我的手腕反剪到我身后。

他的脸逼近我，我从未见过他这般冷酷的神情，连说出来的话都是冷冽无比的，“你要是还想当皇后，我可以带你出宫游玩。若是你不想当了，你会被永远困在这深宫之内。你自己选。”

只是他困不住我的。

我说：“我想出去玩。”

容臻面色缓和下来，说“好。”

（九）

他信守承诺了，没有宫墙的束缚，我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我向他央求，想要去看看被他我救起的落水之地。

他有些疑惑，却温柔地对我说：“就看一会儿，我们就回家。”

那是熟悉的、无边无际的波光粼粼，我闭上眼睛，闻着水汽独有的味道，心中不由地泛起酸涩。

我用尽浑身的力气跃进水里，我听到了紧随而来的落水声……

只是，我没有勇气回头看。

我是真的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