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周朝，冷宫。

“姜温柠，你一个残废还有什么脸面活着！你就该直接死了，你死了阿煜才能完整属于我。”

徐鸾一袭窈窕华服斥责怨恨着姜温柠。

姜温柠仰头望着远处看不到头的宫墙，轻声道：“徐鸾，你眼瞎心也瞎吗？”

三年前，她在太子权煜登基时出逃，后被抓住，双腿尽废软禁在此。

她是权煜明媒正娶的发妻没错，可权煜在登基后就传遍六宫，封徐鸾为贵妃。

让徐鸾掌管凤印，独占恩宠。

在权煜心中，她姜温柠这个白月光早就死了。

现在，徐鸾才是权煜心中的朱砂痣。

“你笑什么？别以为本宫争不过你。我们走着瞧。”

说完，徐鸾柳眉倒竖的走了。

冷宫的门再次关上。

过了许久，姜温柠伸手接了片雪花，想起了权煜对自己的承诺。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权煜，那个温润的少年郎。

曾为为她簪花描眉，和她弹琴对弈，连一个馒头都要先分给她的玉面夫君。

如今已经是大周朝的九五之尊。

雪花融成冰水，侵入掌心，又冷又湿。

姜温柠回过神，裹紧衣领，准备叫宫人加炭。

“姜温柠，你可后悔了？”

“你当年要是不私逃，后位是你的，废除六宫的荣宠也是你的。”

身后响起的熟悉声音，打乱了姜温柠所有的思绪。

她抬头看着一袭金色华袍的权煜，多年不见，他依旧丰神俊郎，青丝如墨。

可姜温柠从他的黑眸里，看到了一丝寒芒。

权煜一步步逼近她：“姜温柠，朕问你后悔了吗？”

姜温柠一怔，放在腿上的双手捏紧，掐进了大腿，明明是痛的，腿却毫无知觉。

她抬眸，轻微一笑。

“不后悔，谢陛下赏我的冷宫，赐我的宫人，允我一生无忧。”

权煜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眸色清冷的看着她说：“下个月，朕会封鸾儿为后。”

话落，汪公公推进来一个小太监，并传话。

“小安子，皇上有令，一月为限，你若能让姜温柠下地行走，荣华富贵享不尽，如若不然，那便是你的死期。”

风雪依旧，姜温柠不知道权煜什么时候走的。

她只是久久看着自己不能动弹的双腿，自嘲一笑。

听过有人腿骨断了能接好，可从没听过腿筋被挑断还能下地行走？

权煜是故意的，他恨她抛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他也欠了她……

“姜温柠，该用晚膳了。”

一道温润的嗓音将姜温柠的思绪拉回。

她抬头，第一次看清眼前这个清俊的人，名为小安子的小太监。

可就一眼，姜温柠就认出此人是当朝寒门之首的文状元，沈淮安。

她打翻了沈淮安手上端的食盘，冷笑：“好一个寒门状元，清明仕途不要，却为了荣华富贵沦为不男不女的太监，可真是寒门之耻！”

清风袖月的沈淮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闷不做声收拾地上的残羹。

与之前所见的他，大相径庭。

姜温柠无奈，也不想害人。

她缓了缓，对沈淮安说：“我双腿尽废，站不起来了，我不怕死，但你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沈淮安依旧默不作声，姜温柠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

却不想，他捡起地上的食物，然后猛的塞进她的嘴里。

一口接着一口，呛得姜温柠难受，一个劲的咳嗽。

“沈淮安，你疯了吗！”

沈淮安这才罢休。

他看向姜温柠的眼神有些许复杂。

“姜温柠，你既然死都不怕，还怕活下去吗？”

第2章

沈淮安走了，姜温柠却错愕在原地。

自从被权煜双腿尽废软禁后，沈淮安是唯一一个过问她死活的人。

深夜，等她恍惚回神，墙外传来丫鬟们的喜谈声。

“听说鸾贵妃要封后了，陛下还特意命钦天监选了良辰吉日。”

“陛下对贵妃数年来恩爱不断，椒房独宠，如今封后大典又如此上心。”

姜温柠望着四方一角，月清冷月，心底抹上一抹酸涩。

胃里没吃东西的她，浑身冷到发麻的她，一整夜辗转反侧。

姜温柠做了梦，美梦与噩梦交替。

在梦里，权煜封她为后，对她说：“帝后同心，天下归心。”

权煜待她极好，两人帝后同心的恩爱，在朝野上下百姓间皆以传颂。

可画面一转，却是一个无比冷清的雪夜。

姜府忠将满门，却被蒙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两百一十一条人命，一夜之间，血流成河，了无生息。

权煜登基前，姜温柠得知那夜奉命来诛杀姜氏的，就是身为太子的他。

权煜救下了姜温柠，可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

自从权煜那道圣旨后，沈淮安就留在了冷宫。

姜温柠睁开眼，寝宫的门大开，吹在身上，寒风透骨的凉。

沈淮安指了指门口那棵梨树，语气淡然：“姜温柠，你打翻膳食，冷宫已经没有吃食了，冬日的梨最清甜，你要饿，就自己想办法去摘。”

她双腿早废，怎么可能自己去摘那树上的梨。

姜温柠摇头，毫不理会。

“怎么？堂堂姜府嫡女，武将之家，如今连摘个梨都不会？”

沈淮安嘲讽的眼神，刺激着姜温柠淹没在心底的自尊心。

没错，在腿没废之前，她曾也是一袭红衣，追随父兄上过战场的女将。

沈淮安冷嘲热讽的态度瞬间把她点燃。

三年来，姜温柠第一次不靠任何人杵着拐杖出门。

她站在梨树下，信心满满伸手去够，却跌倒在地。

她一遍遍站起，尽管废掉的双腿传来疼痛，也不愿被一个宦官轻斥。

明明是冬日，她已经汗浸满背。

沈淮安不知何时走了，她还在努力伸手够着，一院之隔的丫鬟们又在八卦。

“你们知道吗？当年陛下是太子时在战场受伤，鸾贵妃不顾女子名节彻夜照料，不离不弃。”

“难道鸾贵妃恩宠不断，这些都是应得的，天生才子佳人配。”

“不像冷宫那位，养不熟的白眼狼，陛下从死人堆里保下她，却玩弄天子感情！”

这些话如刀光血刃，直直插着姜温柠的心脏。

她说不出，也吞不下。

声音远去，姜温柠渐渐放下了胳膊，没了再倔强的想法。

没错，于姜氏而言，姜温柠是罪人。

于权煜，姜温柠也是背叛者。

什么站不站得起来，姜温柠不在乎了。

她垂下头，要放弃，沈淮安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走过来。

他眼含笑意，却不达眼底。

“吃吧，刚出锅的。”

姜温柠一下就反应过来，她被戏耍了。

她看向纷纷落下的雪花，攥紧了双手，再也忍不住将愤怒喷涌而出。

“沈淮安，戏耍我很好玩吗？”

“我知道，你也像她们一样觉得我是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人！”

“可你不知道，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能够和相爱的人白头偕老，可就在我要握住幸福时，才发觉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说完，姜温柠避开他要走，沈淮安却一把扯过她的手。

他久久的盯着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她却看到他的眼尾竟然在慢慢变红。

第3章

半响，沈淮安才松开她，缓缓开口。

“闲言碎语耳边风，笑而不语心自明。”

听到他安慰的话，姜温柠愣在原地。

沈淮安接着说：“姜将军姜夫人要是还在世，定不会希望你活在过去，自卑自弃。”

“难道你不想洗刷姜氏冤屈，让他们九泉之下瞑目？”

说完，沈淮安就走了。

姜温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着那碗汤面，心里百味交杂。

雪下得大了些，冰水融进她的四肢百骸。

那双被废的腿，竟然有了痛感。

入夜，姜温柠躺在榻上，沈淮安守在门外。

她再次想起白日里他的那句话：“你不想洗刷姜氏冤屈吗？”

她不是没想过，只是腿废后，不敢想了。

她双手放在腿上，使劲掐了一把。

还能康复吗？

……

时间眨眼一瞬，腊月初十了。

距离沈淮安的死期还有二十天。

沈淮安给院子增添了很多花种，冷宫到显得没那么冷清了。

清晨，沈淮安都要把姜温柠吵醒。

用他特制的木轮椅推着她，在院中那块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走动。

下午，沈淮安便要姜温柠练箭术。

明明她的箭术早已百发百中，他却不知死活挑衅她，要和她比试。

晚上，沈淮安逼姜温柠浸泡药浴。

不知从哪找来奇臭无比的草药，现在她全身都是草药味。

但奇怪的是，姜温柠感觉自己死气沉沉的身体，明显多了一份舒畅感。

看着从宫墙外飞出的鸟儿，她竟生出一丝想飞出的想法。

这日。

沈淮安说要去后山砍竹子给她做副竹拐。

从白天到黑夜，姜温柠没等到他回来。

夜色渐深，姜温柠竟然看到了权煜。

他站在那，眸色阴沉，眉宇间蕴着狠厉之气。

姜温柠疑惑，出声问道。

“陛下怎么来冷宫了？”

权煜眉眼一簇，冷眼道：“看来淮安是个好奴才。把朕的爱妃照顾的很好，连气色都红润了不少。”

话落，姜温柠看到汪公公把沈淮安拖了进来。

沈淮安脸上、背上都带着伤。

“陛下，是臣的主意，想去后山砍竹为娘娘做副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