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朝看着窗外，眸光淡漠，看不清他的脸上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是那只勾住少女小拇指的手略微收紧了些，将人往自己这边拉。

　　“没什么不敢想的。”蒋朝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困倦，语气却无比坚定，“芬姨，我以前就是跟我妈一样，想太多，郁薇差点就不回头了。”

　　他的大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郁薇的手背，“我不会让这件事变成一个遗憾的。”

　　他没说的是：

　　他多出来的那一段记忆里，就是因为他不够坚定，才让郁薇走了那条荆棘路，受了那么多伤。

　　这一次，他只想坚定对郁薇好。

　　郁薇说东他不往西。

　　郁薇想喝奶茶他不买咖啡。

　　就算以后他们家穷得只能吃菜，那郁薇也吃菜叶子，他吃菜梗。

　　反正让他放手，只有两个字——

　　做梦。

　　陈芬看着蒋朝的侧脸，怎么也想象不到这座冰雕已经把跟自家女儿的未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了。

　　她只当蒋朝多多少少听进去了一点。

　　转身之际，陈芬余光瞥见自家女儿还被圈在手里的小拇指，犹豫片刻。

　　一分钟后。

　　安静的车内一个黑影朝着车后座中间飞了过去。

　　最后稳稳落在两个人小心翼翼握在一起的手。

　　郁薇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想把手抽出来。

　　不料被蒋朝先一步猜到了，温热的指尖从她的指缝中穿过，紧紧扣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郁薇心跳得飞快，转头瞪了他一眼。

　　却只能看到蒋朝的后脑勺，还有那对绯红的耳垂。

　　蒋朝吹出的热气喷洒在车窗上，凝结成白雾混杂着浓浓爱意。

　　“芬姨早就看到了。”他嗓音沙哑。

　　郁薇闻言，双眼鬼使神差往后视镜看去。

　　下一秒，猝不及防对上早就偷偷摸摸观察着这里的眼睛。

　　“……”

　　“……”

　　冷空气在车内足足凝结了十秒。

　　陈芬眼角闪过一抹狡黠的笑，半点没有被抓包的窘迫，慢慢闭上了眼。

　　她的嘴角勾起，藏不住笑容，“安心吧，我什么也没看到。”

　　郁薇无语：“妈——”

　　“哎呀。”陈芬翻了个身，也面向窗外，跟蒋朝一模一样的动作，“我跟你温阿姨就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习惯。”

　　“如果说你温阿姨是两只眼都睁着，那妈就是两只眼都闭上了。”

　　郁薇：……

　　挺好。

　　她算是看出来了。

　　她妈之前虽然嘴上天天劝她「不合适不合适」，但最满意的还是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蒋朝。

　　以前不敢肖想。

　　现在巴不得他俩赶紧成年，把婚订了吧？

　　郁薇合上眼，任凭围巾下的那只手对她的手捏来捏去。

　　也不知是不是早上起得太早，睡意很快袭来，郁薇只觉得有只手掌在她的手背上轻拍，逐渐陷入昏暗。

　　*

　　等郁薇再醒来时，车已经下了高速。

　　甚至前头就是郁家老宅的村路口。

　　不消片刻，郁崇隆驾驶着车辆从小巷口钻了进去。

　　对这个村庄少有的回忆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郁薇坐起来，想看看小村里有没有什么变化，忽然感觉肩膀上的重量骤然轻了许多。

　　她垂头看了眼。

　　蒋朝身上的冲锋衣不知何时脱了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郁薇怔怔转头。

　　蒋朝的身上只剩下一件黑色的高领羊毛衣，黑色调并没有将宽阔的肩膀衬得削瘦，反而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这个年纪没有的沉稳。

　　郁薇把所有形容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觉得他好像蜕化成一个男人了。

　　“怎么了？”

　　蒋朝满眼温柔，勾着笑，随手帮她把垂落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睡懵了？”

　　“还认得出来我是谁吗？”

　　郁薇咽了咽口水， 忽然就知道「蓝颜祸水」这四个字要怎么写。

　　车辆不知不觉开到了老宅前。

　　停下。

　　陈芬推开车门，下车，又将后门拉开。

　　“童养夫都认不出来，那我女儿也是提早老年痴呆了。”

　　她笑着拍拍蒋朝的肩头，调侃：“知道童养夫的概念吗？”

　　蒋朝怔了怔，回过神来，轻笑一声。

　　他抬手拨了拨凌乱的头发，很识时务，“少说话，多做事。”

　　“总不能门都还没进，休书先过来了。”

　　郁崇隆在一旁听着，没忍住笑了两声。

　　他也是打小就看着蒋朝长大的，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家伙那么怂呢？

　　郁薇扭过头，透着车窗瞪了他一眼。

　　而后，扯下身上的冲锋衣，二话不说盖到蒋朝的肩上。

　　蒋朝扭过头，有些错愕。

　　很快，惊喜的亮光慢慢从眼底涌现。

　　郁薇挠了挠脸，用头发拢住发烫的耳朵，从另一边下车。

　　“妈。”

　　她抬手搭在车门上，假装没看到还坐在车里，还在咬着尾tຊ巴的小狗狗。

　　“那童养夫也不能冻死呀。”

第106章 表现得好的话，应该有机会转正

　　陈芬搬工具的手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被气笑了，“你这都还没确定关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郁薇帮她把剩下的行李包搬下来，厚脸皮跟她如出一辙，“你自己说的童养夫，也算半个自己人吧？”

　　陈芬两眼一闭，眼前一黑。

　　她居然无力反驳。

　　她睁开眼，食指指向郁薇，直抖，哆哆嗦嗦的，又说不出半个字来。

　　“哎呦，这不是郁家那个媳妇嘛？”

　　好在，旁边忽然传来惊喜声音把她从僵局里拉出来。

　　一家三口不约而同往声源的方向看去。

　　来人约莫四十出头，穿着一身保暖的珊瑚绒家居服，外头套着一件及膝的黑色羽绒服，手腕还套着有些发灰的粉色袖套。

　　俨然一个家庭主妇。

　　陈芬回忆了一下，常年住在外头，她好不容易才从记忆角落里找到一个人影重合。

　　“周淑然？”

　　周淑然与她同一年嫁到这里，就嫁给郁家旁边的林家，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后来郁崇隆和她搬出这个村，也就偶尔逢年过节回来的时候才会坐着泡茶聊聊天。

　　自从三年前郁家老太去世后，陈芬回来的次数就更少了。

　　没想到三年不见，原本瘦得像营养不良的女人居然丰满了起来，皮肤也保养得白皙柔嫩，如果不是脸上那几条若隐若现的皱纹，她还有些想不起来呢。

　　周淑然性子大大咧咧，拿着正做饭的铁铲一挥，“哎呦，郁老太过世后，都很难才能看到你。”

　　“正好中午了。”她拿着正做饭的铁铲一挥，“你们也还没吃饭吧？直接上我家吃去啊。”

　　陈芬惊恐瞪大双眼，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回家随便下点面条吃就行了。”

　　周淑然啧了一声，显然对陈芬的话不太满意，“你们老郁家都三年没收拾了，怎么下面条吃？”

　　她一把挽住陈芬的胳膊，二话不说就把人往家里带，“这还跟我客气上了，快来快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陈芬「我」了半天，直接就被周淑芬热情的火燃成灰烬了。

　　*

　　五分钟后。

　　郁薇坐在客厅沙发，事情发生得太快，她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看看嗑着瓜子，和周淑然敞开了聊的母亲。

　　又看了眼早就钻进厨房，和林畅埋头炒菜的郁崇隆。

　　最后扭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只有一个拳头距离的蒋朝。

　　对方的余光似乎就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在她扭头还不到半秒，微垂的眼皮瞬间抬了起来。

　　蒋朝挑了挑眉，什么话也没说。

　　可那眼底的情绪那么复杂，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郁薇喉咙发紧，抱着手里的水杯喝了好几口，才缓解了干涩到快要咳嗽的喉咙。

　　他明明已经听不到自己心里的话了，但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穿了她的心思。

　　郁薇心里回暖，像被热水烫过，烫得她的心口也好似被贴了一片暖宝宝，竟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个凛冬带来的寒意。

　　她回过神。

　　蒋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无声指了指屏幕。

　　而后垂下眼眸，当着她的面开始敲字。

　　十秒钟不到，郁薇就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不动声色偷瞄了陈芬一眼。

　　很好。

　　只顾着聊天，心思完全不在她的身上。

　　郁薇小心翼翼拿出手机。

　　蒋大胆：「累了？」

　　蒋大胆：「还是无聊了？」

　　郁薇抬手挠了挠鼻尖，窝在沙发里，慢慢悠悠给他回消息。

　　「没有。就是在别人家里做客，活动不开。」

　　蒋朝干脆手机不离手，就等着她的消息。

　　丝毫不犹豫的——

　　蒋大胆：「那我们不在这里吃。」

　　蒋大胆：「我带你偷偷溜出去吃饭。」

　　郁薇缩了下脖子，朱唇往上勾勒出一道月牙弧线，笑意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