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月意识彻底清醒的时候，灵魂已经飘到上空。
　　她清晰的看到自己死在手术台上，狼狈又可悲的样子。
　　曾经那张鲜活的脸，仿若一朵极速枯萎的花，再无生气。
　　刚刚报完她死亡时间的护士还在叹气。
　　“顾先生爱妻如命，听说这个这个孩子也是他期待了很久的爱情结晶，现在一尸两命……也不知道他看到这惨烈的画面，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们指的，是她肚子上那条被手术刀切开，还没来得及缝合，又深又长的口子。
　　确实吓人。
　　林初月最爱漂亮。
　　肚子上长第一条妊娠纹的时候，她难过得抱着镜子照了好久。
　　不过她记得那天，哭的却是顾瑾年。
　　她把肚子拍下来发给他。
　　他的回答是，数不尽的愧疚，和一声嘶哑至极的“对不起。”
　　对不起让她这么早当妈妈，对不起让她漂亮的肚子长出丑丑的妊娠纹，还对不起，他不能替她受着这些他带给她的苦。
　　那时候，顾瑾年二十六岁。
　　因为喜欢，因为爱。
　　所以，他满心都是亏欠。
　　那现在呢？
　　林初月看着那条盖住她尸体的白布。
　　二十七岁的顾瑾年如果知道，因为他，二十六岁的林初月再没能下手术台，他会不会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有一丝丝的后悔？
　　林初月苦涩的想着，眼前忽然闪过一阵白光。
　　再睁眼，就见记忆里那张熟悉的脸染着红晕，和许曼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张床上。
　　床头柜上，那个挂着她送的吊坠的手机在狂震。
　　大概是医院要通知她的死讯。
　　顾瑾年想去接，却被一只素手拦住。
　　许曼满脸娇红，气息不稳趴在他怀里，立在他心口的手指打着圈。
　　“瑾年哥哥，你今天别回去了好不好？”
　　顾瑾年身体一僵，压住她作乱的手。
　　许曼却变本加厉，翻身坐在他身上，单手从床头柜里勾出一套布料少的可怜的衣服扔到他脸边。
　　“哥哥，我又学了新姿势保证你喜欢，你天天陪你老婆，我只求你情人节这一晚，也不行吗？”
　　她样子实在勾人。
　　林初月却止不住想起当年她和顾瑾年的第一次。
　　那天，他憋的眼睛都红了，还在照顾她的感受。
　　他说：“初月，我真的爱死你的纯了。”
　　可现在，他眼底情绪翻滚。
　　“小妖精还敢勾我，待会儿就别哭着说不要。”
　　暧昧声刺耳，很快盖过手机的震动。
　　这样的画面，林初月在视频里见过太多。
　　可在现场，是第一次。
　　她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见，顾瑾年眼睛里还装着另一个女人。
　　房里桌子上，还摆着一份盖过章的‘对曼曼的保证书’。
　　【保证以后不再让曼曼宝贝没有安全感。】
　　【保证不会再凶曼曼宝贝。】
　　【保证会秒回信息，秒接电话，还要陪曼曼宝贝过每一个重要的节日，让曼曼宝贝感觉自己被爱着。】
　　……
　　落款处，是顾瑾年龙飞凤舞的签名。
　　林初月握着拳，恶心梗在喉咙口，更多的，却是可悲讽刺。
　　他在陪许曼干这些幼稚至极的事情时。
　　她和孩子，还尸骨未寒躺在冷冰冰的停尸房。
　　耳边的声音加剧。
　　她再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无声干呕几声，转身想走。
　　可老天好像故意和她作对。
　　无论她怎么尝试，却至多只能离顾瑾年十步远。
　　她想逃，都逃不了。
　　房内让人作呕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天光破晓。
　　林初月蹲靠在角落，闭上眼，拼命将自己放空。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
　　不要去听，不要去想，不要在意……
　　会好的，熬过去，就会好。
　　最后一声沉闷的叹息传出来。
　　林初月的魂魄，还是没忍住狠狠一颤。
　　那种恶心好像跗骨之蛆，缠着她绑着她，恨不得将她生生撕碎。
　　房门被扯开的时候，她甚至来不及回神。
　　顾瑾年已经套着衣服走出来。
　　他脖子上丑陋的红痕，林初月恶心的想别开眼。
　　他却忽然停在她面前，怔怔看着她站的方向，瞳孔剧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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