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果奇书网

长河落日圆在线阅读(卢筠之邵项元)结局+番外抖音新书_(长河落日圆全文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列表

分类: 励志小说  时间: 2025-03-16 20:49:31 
“春酒盛来琥珀光,暗闻兰麝几般香。”
——权德舆《放歌行》
婚仪当日,折冲府门庭若市。
项元请了窦都督主婚,都督夫人高氏等命妇为筠之送嫁。裴行俭也迁延了回京之期,留下为他证婚,故而登门之客更加络绎不绝,门前记礼的师爷连手都写酸了。
因筠之已在雁门,所以迎亲一仪由项元率马队从都督府出发、至折冲府东院接新妇,再到庭内拜堂行礼、祭告宗庙。
马队从都督府鱼贯而出,迎着夕阳浩浩汤汤地向折冲府前行,一路吹拉弹唱,蹄声隆隆,热闹非凡。
邵项元服玄冕,在队伍前侧骑着奔虹打头。头戴一顶青珠玄绶冠,青纩充耳,角簪穿过,身着玄色罗制朝服,佩黑玉带,着六合靴,执御赐黑金龙纹障刀。
及至折冲府前,邵项元提着一双聘雁下马,可府门前已围得水泄不通。陈实连呼几声“都尉来啦!”众人才纷纷侧身,为新郎挤出一条道来。
都督夫人高氏穿着十分隆重的大缎织金连裳,率领乌泱泱几十名妇人站在门外,要问来人。
陈实纵身出列,朗声道:“贼来须打,客来须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
高氏身旁的妇人满面笑容,对众男行礼道:“更深月朗,星斗齐明。不审何方贵客,侵夜得至门庭?”
协礼再高声道:“闻君高语,故来相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此语一落,众人或欢呼,或吹哨,都纷纷抚掌叫好。
攘搡之间,项元一个踉跄,被推到众人身前。他正了正冠帽,朝女眷们拱手作揖,一个个地发障车钱。
高氏掩扇直笑,等红包都发完了,才缓缓将项元扶起道:“久闻邵都尉高才,请作催妆诗一首。”
项元把满雁门的读书人都召集起来,所以早就作好了,只等来问,朗声道:“卢家碧玉长安东,海棠初试晚妆红。遏云爱听歌喉响,待月休教花影重。金屋阿娇犹对镜,玉楼翡翠未开笼。钿筝半掩劳呼唤,周郎频顾两心同。”
命妇们听完诗,相望而笑,还要出题再试。邵项元急忙给陈实递眼色,陈实会意,在人群中大呼“好诗好诗!”两手抓着两大把铜钱红包挥来挥去。
一时空中障车钱乱撒,众人都伸手去抓。男傧们抓住机会,轰隆隆地一齐涌进院里,都督夫人笑得满头钗环乱摇,对众妇人道:“拦不住了。”
邵项元被男傧们簇拥着涌入东院,一过月洞门,视线越过重重女眷,落在碧山桃树下。
筠之服花钗翟衣,外着墨绿孔雀纹大袖连裳,套织金织金锦半臂及牡丹纹朱赤披帛,内着朱褾瓜绿中单、并同色朱缘蔽膝,着瓜绿鸳鸯织锦重台履。头梳着两博鬓,下垂过耳;头戴五树钿钗,并红珠、玳瑁、金银等各色花样钗环,简直流光溢彩。
暮春的夕阳穿过庭院,为筠之侧脸镀上一层毛绒绒的金光,她笑着,杏眼弯成两座浅浅的月牙,春水流波,惊鸿照影,叫晚霞也为之黯淡。
邵项元心口微微颤了一下,有暖流涌向他毫无防备的心口。
从前他在世上孑孓而行,但今天又有骨肉至亲了,他会给筠之自己拥有的一切,永结同心,一双两好。
女眷们拿来苕帚,要进行接新妇的最后一tຊ项仪式:下婿。
原本作邵项元男傧的将军们,这时又转换阵营,都跳往女眷们身边,说什么“要从折冲府娶人,那不能够!”纷纷高呼“揍都尉!揍都尉!”一齐朝邵项元冲过去。
于是无数双手向他伸去,又扯、又拍、又捶,使他的冠又歪了。
筠之掩着扇子,不禁咯咯笑了,发上钗环轻撞。
项元捋一捋衣冠,大步走至筠之面前,端正地伏下身来,让筠之“上马”。
他背着筠之到庭内,庭内众人便开始撒谷豆,一时空中飞起各色铜钱和谷粒,五彩斑斓。他慌忙将筠之放下,两手护在她脑袋上。
漫天彩果儿飞星下,筠之仰脸对项元笑,露出右边俏皮的虎牙。她踮脚,轻声附耳道:“辛苦啦,我的冠服很重。”
项元笑说:“不沉,”弯腰俯身,亲自为她转席,筠之迈一步,他便将毡毯挪一步。
窦都督放下酒杯,转身对众人大赞道:“此举甚好!阿元真乃贤婿也。”
话音刚落,人群里不知哪个起哄说:“是和窦大都督学的!”
窦愆急得满脸通红,大喝:“放你娘的屁!”众人于是笑作一团,都督夫人笑得连团扇都丢了,捂着肚子连声哎哟,直喘不上气来。
筠之提裾跨过马鞍,来到青庐站定;项元在她身侧,正身并膝,跪立于地。
此刻太阳西沉,新月初升,是阴阳交合之上时。
二人对行交拜礼,婚已成。
众人纷纷喝彩,什么如花似锦,金玉满堂,凶神远避,安泰福康。哄闹一番,才将二人送进新房,点花烛、饮合卺。
交杯饮过,众人嚷着让邵项元作却扇诗,他因不想这样多人去叨扰筠之,佯作想不出来,对众人摆手道:“作不出,实在作不出了。”
众人哄笑一场,旋即把他扯走,去中堂开席,拉住一通死灌。协礼作为最要紧的男傧相,按理应当紧随邵项元左右,但今夜的客人非常多,他又不善于往来应酬,便离开项元,带着大武军的弟兄们喝酒划拳。他输得很多,喝得也很多。
邵项元直到人定后才回房,两颊醺得胜花烛红。
筠之正要将团扇放下,他却捂住双眼连连说不用,“方才人多,怕阿筠难为情才不念的,此刻无人在侧,我一定要念。
“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春桂开。”
“作得很好,很好,”筠之夸奖,简直哄孩子一样,伸手去摸他的脸,竟比热茶还烫。
她惊叹一声“醉成这样!”匆匆扔下扇子,在妆台抽屉里翻找,要拿些冰冰的东西给他敷上。
项元挂着幸福的微笑,一直喃喃道:“没醉!没醉!阿礼都爬不起来了!”
筠之才要回头,只听“咚”的一声,他已经整个人倒在案上,右脸紧紧贴着桌面,说了句“阿筠找得真好,果然很凉”,就完全不省人事。
筠之噗嗤一声笑了,望着他,绛纱灯的光芒落在他眉尾的小疤上,显得很温柔。
自信得目中无人,睡着的时候又有些孩子气。
该不会,他比自己还小罢?纳吉是宫里办的,她只知道项元比自己大一岁,万一他说的是虚岁呢?
筠之摸了摸他的头发,从橱柜中找出一条毡毯为他披上,又拿起剪子,仔仔细细地把一对红烛的烛芯剪好,要让它烧到天明的,否则不吉利。那烛花一剪一顿,简直像跳跃着,筠之也就很高兴地入睡了。
邵项元在后半夜醒来,空气里还有浑浊的酒味。
窗外明月高垂,案前蜡烛已灭,但蜡痕未干,大约已经子时了。博山炉中焚着芙蓉沉水香,轻烟缭绕,幽幽飘向大红鸳鸯锦帐中。
他向床榻走去,筠之蜷在床内侧,已经睡熟了,睫毛弯弯地垂下,双颊蒙着一层淡淡的粉色,沉静而香甜。
借醉意,他从背后环抱住阿筠柔软纤细的腰肢,下巴抵在她后背上,不住地闻她暖融融的长发,和那日骑马时一样,有淡淡的茉莉气味。
如果躺下时我从背后抱住你,算不算在夜路上陪你骑马兜风?
邵项元温柔地轻啄她后颈,沿着背脊一路星星点点吻去。隔着纱衣,她的皮肤依然凝脂一样柔滑,这是他初次明白什么叫肌冰玉骨,什么叫软玉温香。
项元无师自通地去揉她胸前软软的两团,宽阔的手掌由下向上地抄起,时轻时重,直揉出淡淡酡红颜色。
筠之终于醒了,雪白的颈脖微微颤栗着,身内似有万股暖流萦绕,泥泞而酥软。
她两颊烧得通红,颤颤地唤项元。
邵项元轻声说了句”我在”,吻着她,恣意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他用嘴撩开筠之散落的长发,热唇抵住她脸颊,炙热的鼻息不断喷薄在筠之耳后。
他撑手到筠之上方,从天而降地吻她,额头,睫毛,颈脖,一路向下,带着乾和葡萄的香气,热热地呼在她胸前。
纱衣被解开,她觉得天地在四周渐渐融化,只能听见自己和项元怦怦的心跳声。
但跪坐在她双腿间的邵项元停下了动作。
他找不到位置。
他听见筠之咬着嘴唇轻轻笑了,于是气恼地用嘴去堵她,逮住她柔软的小舌用力吻着,直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邵项元轻轻碾磨着,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阿筠,可能会有些疼。”
筠之侧头躲开他炙热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阿筠不舒服,要告诉我。随时都可以停下。”
他细细密密的吻又开始抚弄,而筠之柔软的腰肢是那样纤细,仿佛用力一握就会碎掉。所以他动作一直很浅,抱着她,缓缓推进,在完全交合时发出满足的叹息。这温暖的内在将成为他终生戒不掉的瘾。
透过发丝,筠之看见邵项元高高的鼻梁,和动情时舒展的眉。
伸手抱住他炙热双肩时,筠之摸到他背后密密麻麻的伤痕,刀枪箭雨,冲锋的号角在高原响起,这些疤痕从今以后也要归她所有。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筠之也闭上眼睛。
次日早晨又是大晴天。
筠之梳妆,邵项元已经外出回来,说自己拜访过窦都督和裴总管,也往宗祠添过香油了,筠之只消下午陪他祭社神就是。
“谢谢……”筠之红着脸,觉得他将事情悉数做完,自己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深感忸怩。
侍女们陆陆续续端着早膳进来,有嘉禾香麦粥、干漆蒸饺、合欢花饼和阿胶糯米糕等,都以九礼材料作成。
筠之在案边坐下,问道:“项元起得早,怎么没自己先用些?”
“前次吃早饭,我先吃,阿筠就说我是大老鼠,其实这也无妨,但如今成了亲,不好教你作老鼠娘子。”
噢,是她念“硕鼠硕鼠,无食我黍”那次。
此人也太记仇。
筠之不理会他的胡扯,夹起糯米糕,专心致志地吃着。她非常饿,昨日兰娘和命妇们教了她很多道理,夫妇相处啦、祭扫宗祠啦,可没有一个人告诉她,成亲当日新娘子几乎一口饭也吃不上。
邵项元坐下,朝侍女们拂手道:“都退。”挪至筠之身侧,一把搂住她腰肢,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笑道:“不是让你叫我哥哥嘛?”
筠之霎时满脸通红。
邵项元食髓知味,清早又不安分起来,哄她缱绻一回,还让自己叫他哥哥,无耻至极。
她垂眸回避,想了一想,声细如蚊道:“东床快婿……项元知不知道东床快婿的典故?”
邵项元道:“王羲之?你想要他的帖子?”
先帝最爱二王书法,曾追号王羲之为“书圣”,广召天下名士,搜寻二王真迹,因日思夜想辩才和尚手中的《兰亭集序》真迹,多次商洽而不得,竟遣御史萧翼盗取之。此事固然不齿,但时人对王羲之书法的推崇,可见一斑。
筠之道:“不,不,画为明帝师,书为右军法,王羲之固然好,但我不是要说书法。王羲之出身琅琊王氏,所以郗鉴择婿时,羲之不为所动,坦腹仰卧。我家的名声虽较琅琊王氏更大些,但人也更——”
邵项元笑道:“早前兰娘叮嘱过,说你们家源远流长,名士代出——惹不起。叫我别想欺负你,阿筠也要说这话?”
筠之摇头:“我们家虽比琅琊王氏更有名,然而子孙众多,未必个个成龙。我父亲早逝,生前也是名士脾气,不善逢迎;我大哥……大哥固执顽劣,不成器的事有许多,将来或许还有得罪。况且王羲之是男人,我是女人,也无法依凭姓氏有一番事业……”她越说越觉难以启齿,声细如蚊,“将来在官场,只有‘卢氏女婿’这名字好听,但实打实的助力,我……”
项元探身,把脸凑上去看她,“噢?难道阿筠觉得我出头要靠亲家?”
筠之急得脸红,连连摆手道:“不,不,我不是这意思。你、你射石饮羽、断tຊ蛟刺虎——我是想,我们、我们已经——总之,还是彼此交底最好,虚虚实实的事,我不想强撑气派,让你落空望。”
项元笑道:“我知道了。”
筠之道:“那,项元有什么要说么?”
项元笑道:“我的家事,阿筠都清楚了。但还有一件——”
“嗯,”筠之应了一声,心下却慌乱,连忙垂头啜茶,茶饮进腹胃里,尝不出味道,只是一颗心在热流中扑通扑通乱跳。
项元道:“京里的祖父如今是我供养,婶婶为着侄儿上学,也在京城。婶婶很明快,但我祖父嘴上琐碎,将来须你包容一二。”
原来并非崔娘子一事。筠之松了松弦,然而有一丝惘然,默默点头道:“能得长辈教诲是福气,我一定遵从。”
她低着头喝茶,两侧的头发披到腮颊上来,只露出发红的甜净的侧脸,睫羽如蝶翅轻颤。
邵项元轻声一笑,“吃罢,过午还要拜地母娘娘。”
为表尊重,新婚夫妻须步行至后土庙。祭祀所用的香烛纸钱、猪牛羊首都齐整地贡在红案上,庙柱上涂着厚金漆,一条条杏黄神幔后,地母塑像端坐着,双目低垂,手持八卦,嘴角扬起的线条淹没在斑驳的油漆下,神情悲怜。
九华玉阙,七宝皇房。道推尊而含弘光大,德数蓄于柔顺利贞……道士们念着经文,高音低音起起落落,叮叮的磐铃声盘旋在庙顶。
在这暗淡的庙室里,柳枝水折着光,筠之端跪在蒲团上,侧头看他,却只看到自己鬓边的珠络流苏。忽而感觉真正成婚了,她和邵项元只是天地微小的一部分。
陈实上前低声道:“都尉,医师给大总管诊了脉,说如今不该远行。末将请个示下,是安排晚几日出发,还是?”
他又要走了?筠之微微怔神。
“我那么好看?”邵项元转过头来,俯下身兜住她肩膀。
筠之垂眸,脸红道:“还没拜完,端正些。”
项元笑道:“早拜完了,是你在出神。”筠之抬头,果然几个道士已经停止诵经,项元扶她起身,道:“大总管受了风寒,我过去看望,你先回家罢。”又对协礼道:“你也过去。”筠之见项元衣袖上落了香灰,仔仔细细掸着,协礼正愣神,抬头道:“我么?我送典记回去?”
项元道:“是叫你去探病。心不在焉的。”
协礼道:“我早上去过了。大总管也许有话对你说,有我在旁也不方便。我——我还是送人罢。”
项元点头应允,陈实笑道:“秦将军还是这样懒应酬。”
仍旧步行回府,协礼走在筠之侧旁,春风已然和煦了,隔着帷帽,他偶然瞥见轻纱下她的眉目,淡墨描画的,又想起庙里那鹅黄的幔子。总想和她多说一句话,然而身后跟着两列侍卫仆妇不方便,路程将尽,还是一次都没开口。
筠之也是踌躇已久,终于问道:“多谢你送我。之前我听见陈大哥的话……是又有战事了?”
协礼微笑道:“没有,仗都打完了。但大总管这次身上很不好,该立刻返京休养。接下来又轮到我们雁门府兵到右翊卫当差,所以都督叫阿元护送大总管回京。二则你们新婚,叫他赴京当差,也是休沐的好意。”
筠之道:“连我也能回长安?”
协礼道:“这是自然。”
筠之很高兴地道:“真好。我娘还没见过项元呢。”
协礼亦笑道:“倒先见了我。”话一脱口他微微讶然,自己怎么和阿元比起先后了?
筠之道:“是,我娘那时就夸秦将军气度好,反而像文官呢。”
协礼笑道:“是典记母亲客气。”记忆中她母亲也是稍微尖窄的额,但盘着油亮的高髻,言谈时微微低头但身姿挺直,典型西京上等门第妇人的模样。她老了也会如此么?忽然好奇起来。
筠之微笑道:“秦将军也去么?来时一路上多承你的情,回了长安,由我做东言谢。”
路边的柳叶飘垂着,杨花落在衣衫上还是下坠的姿态。协礼微微凝滞,摇头笑道:“不,我留在这里。雁门的春天最好。”

猜你喜欢

精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