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两人对视许久，秦沅芷缓慢的点了点头：“谢谢你。”

她突然想起回国后来洛川找师父做客，出差的钟远之为了见她一面，愣是驱车两千公里一天一夜赶了回来。

她跟着师父学艺在钟家借住时，知道她生病不好意思请医生，钟远之就自己站花园一夜冻感冒，请来医生却先为她问诊。

她参加钟家聚会时被人嘲讽是从解放村回来的，为让她在洛川立足，公开维护她得罪人。

看起来脾气大的糙男人，实际上比谁心都细。

他为她做过太多的事，可她无以为报。

她想，如果父亲当年托付的人是钟老，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的人是钟远之，或许上一世她真的会幸福一生。

可惜，人生从来没有如果。

秦沅芷心口一热：“不是说要回去看爷爷吗？走吧，酒酿圆子我都馋好久了！”

钟远之却突然恶狠狠脱下外套，又给她披上：“外头凉。”

强硬又霸道。

红星小轿车在路上一众艳羡中驶进了梨园巷。

巷子不长，就两栋房子，都被钟远之买了下来。

古色古香的建筑难得在特殊时期保存下来。

老爷子很喜欢，重要的是秦沅芷也喜欢。

钟远之停好车，见秦沅芷目光在两栋房子上停留，也随之看去：“原本买下来是想当做你我婚房的，家具都买好了，现在……你想住随时可以搬进去。”

秦沅芷摇摇头。

欠他的够多了，她不想旧账未消就添新债。

“不用了，现在在洛川租住的小院就挺舒服的，房东人也好。”

说着，钟老爷子已经站到了门口唤他们：“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老爷子已经满头银发，但精神依旧抖擞，脖子上挂着老花镜，背却挺得笔直。

一看见秦沅芷笑意就不自觉高高扬起来，嘴里却不饶人：“你要不回来，我险些就忘了还收过徒弟！”

“爷爷！瞧您说的！”

秦沅芷将早买好的礼品提起来：“提礼来的，今天我可得蹭顿饭吃才走。”

“数你会贫，快进屋！”

秦沅芷将礼品塞到钟远之手里，挽着老爷子进了屋。

钟远之的表弟钟子轩正从厨房端着菜出来，一见她就喊：“嫂子好！”

秦沅芷脸微微一红，她和钟远之虽然说清楚了，但不想让家里担心，根本没跟两边的家里解释。

更加之从国外回来后她又在钟家借住学艺，这么些年，两家人早都默认他们已经谈了对象，会遵照婚约结婚。

钟远之看出秦沅芷不适应，开口替她解困：“你叫他考大学真不白上，知道现在叫嫂子，等过了门得收你两个红包。”

秦沅芷尴尬笑笑转移话题：“怎么眼镜都带上了？真成大学生了！”

钟子轩嘿嘿笑着挠头，扶了扶眼镜。

钟远之回国后，钟子轩原本是跟着他在倒腾矿产，得知钟子轩年纪还小，她顺口提过一次可以叫钟子轩考大学，以后正好学个会计金融帮他。

没想到钟远之真听了进去，没多久就让钟子轩考大学去了。

饭菜早就摆好一桌，老爷子特意将酒酿圆子放在离秦沅芷最近的地方，给她盛了一碗。

刚喝完，钟远之又给盛一碗。

她菜还没吃几口，光圆子就给喝饱了。

秦沅芷小声冲钟远之说了句：“够了，不用给我盛了，我吃饱了。”

不知是钟远之没听到还是故意，不再给她盛酒酿圆子，反而开始给她夹菜。

盘子里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

她偷偷摸摸在桌下踢了钟远之一脚。结果似乎踢错人了，钟远之没什么反应，钟子轩倒是突然端起碗咳嗽起来。

“咳咳，嫂子，你踢错人了。”

第17章

秦沅芷脸瞬间红了一片：“你，你没事儿吧？”

钟远之给钟子轩递了张纸过去，眼底含笑看着她：“没事儿，踢不坏他。”

闻言，秦沅芷狠狠瞪了钟远之一眼：“都怪你。”

钟远之笑笑，将责怪照单全收：“好，都怪我。”

钟子轩只在秦沅芷这儿见过大哥的铁汉柔情，想起大哥在外面高傲冷漠的样子，这反差，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钟老爷子看着两人互动，看戏一样的哈哈大笑，胡子都笑得一抖一抖。

一家人吃了饭，老爷子抽着布袋烟跟秦沅芷说起正事。

“今天叫远之接你回来也是有事儿交给你，京市修路挖出来了一座古墓，但是挖机把文物挖坏了一部分，军区联系到复宝斋，需要我去修复文物。”

秦沅芷点点头：“那师父我们一起……”

话音未落，钟老爷子摆摆手：“我就不去了。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也该出去让别人见识见识你的能力，希望下次别人介绍我的时候，说的是‘秦沅芷’的师父！”

“不要让师父失望，复宝斋以后还得交到你手里。这次得出去一两个月，正好远之现在没什么事儿，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叫他陪着你。”

“好。”

当天，从梨园巷出来，秦沅芷让钟远之把她送去车站买车票。

“我自己去京市就行。”

跟老爷子说是那么说，但她不会真耽误了钟远之，就为了叫他陪着她。

他们都有各自的事业，就算他喜欢她，也没有谁是必须为谁付出的。

可到了车站，钟远之却开口就要了两张票。

他深知秦沅芷的心思，先一步开口打断她的忧虑：“公司的业务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你放心，不会耽误我。”

见秦沅芷还要拒绝，钟远之笑容微微收敛，郑重道：“一起。你一个人去外地我不会放心的。与其让我来回跑，不如早早就带着我一起。”

……

秦沅芷没回家，而是让钟远之将她送回了复宝斋。

楼上一张半人高的实木桌上，待修复的画用砑石固定在贴板上。

浆笔，鬃刷，羊肚毛巾，宣纸等修复工具样样俱全，修复古画，主要是洗画芯，揭命纸，补帖断纹，全色，即“洗揭补全”四道工序。

秦沅芷烧了壶水，开始淋洗古画。

第一步最简单却又最难，将画上的脏东西一一冲洗掉，而不伤古画本身，极为考验修复师的耐心和实力。

好在这五年间秦沅芷早就熟能生巧，仅三个小时就将古画淋洗干净。

用羊肚毛巾挤吸出脏水后开始揭命纸。

揭命纸是修复古画中最重要的程序。命纸是画芯的托纸，需要处理好画芯后，需要托的平整，没有一丝褶皱。而后还要上浆拣毛阴干……

光这一步，就用了秦沅芷整整一天的时间。

好在钟远之知道她忙的时候从不分心，只是饭点托人来送饭，其余时间绝不打扰。

第三天，秦沅芷刚完成最后一步，将漏洞处缺失的颜色补好，一抬头，就看见提着饭盒来的钟远之。

第18章

秦沅芷这才发觉已经中午了。

钟远之看着不远处地下的睡铺蹙起了眉：“这两天没回家？”

秦沅芷应了一声，将笔放下，招呼了店老板蔡叔来把画拿去做最后的完善装裱工序后，这才慢悠悠打开饭盒点了点头：“在店里睡，晚上睡不着还能继续修复。”

钟远之叹口气：“别太累了，京市的修复工作肯定远要比现在繁复的多，身体是本钱，累坏了得不偿失。”

秦沅芷早听惯了他的唠叨，敷衍的点点头，闻着饭菜散发的香味，肚子合时宜的咕咕叫着。

口水鸡，炒莴笋，清炒南瓜。

都是她爱吃的菜式，她爸都记不了这么牢。

听到肚子的动静，钟远之也心疼的没再继续唠叨，将饭菜摆好：“快吃吧。”

秦沅芷道谢一声，正要提筷，见钟远之没动作，不由疑惑问：“你不吃？”

钟远之摇头：“我看你吃就行。”

秦沅芷懒得应付，直接将饭拨了一半出来：“看我能顶饿？吃饭。”

钟远之笑笑，没有拒绝。

吃过饭，秦沅芷就让蔡叔通知了曾崇华来取画。

曾崇华到店里时还一脸将信将疑，直到画卷展开，他瞬间瞪大了眼。

“看不出来啊，你小小年纪，还有这个本事！”

“不愧是钟老弟子！能力非凡啊！”

“正好，来来来，我新收了个好东西，你帮我看看值多少钱，是不是西周的？”

“别……”

秦沅芷原本想拒绝，毕竟术业有专攻，她只会做个文物修复，古董鉴别还是另找专人才是。

结果曾崇华把东西一拿出来，她就愣了，问道：“黑市买的吧？”

曾崇华面带崇光：“这你都能看出来？！”

秦沅芷笑笑，直接道：“上周的。”

闻言，曾崇华不乐意了：“我花八千块钱买的，你怎么张口就说是上周的？你仔细看看再说呢？”

说着还把收据拿出来了：“喏你看看，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的，鉴别时间，西周！”

秦沅芷接过收据一看，更乐了。

“四”字上面虚虚的划着一条线，不仔细看，就是“西周”。

秦沅芷直接指给曾崇华看：“工艺品，四周，您被骗了，因为真的在我这儿。”

说完，她端起三天前从黑市上买回来的铜瓶：“喏，这才是西周的。”

改革开放后，国家都鼓励起私营，黑市上的“倒爷”也越来越多，不少人倒卖家里古董吃了甜头，但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