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戚照做，打电话。

电话接通，

邓戚才说了一句喂，就被宁遥夺走手机，宁遥说话干净利落，完全就是直奔主题，毫不犹豫，交谈完毕。

邓戚看宁遥为自己忙活，听着她讲话，心情愉悦到恨不得起飞。

明明就是关心我的。

宁遥讲完最后一句话，把手机还给他“快点去换衣服，跟我走。”

“好。”邓戚情绪全写在脸上。

“快点去。”

他跑回收银台脱工作服。

满脑子都是自己付出得到了回报。

这个女人果然不无情！

宁遥笑起来，坐到椅子上等待

她低语道“真逗…”

越是回忆，宁遥就越是开心。

邓戚在收银台换上自己的棉袄，后厨不忙，出来和他聊了两句。

邓戚整理好着装，回到宁遥身边。

宁遥站起来“走吧。”

邓戚点头，跟在宁遥身后，宁遥一边走路一边戴围巾，邓戚出手帮她推开门，宁遥笑而不语。

走出馄饨店，邓戚打了个哆嗦。

“你平时怎么来上班？”宁遥。

邓戚昂昂下巴“骑它。”

那辆靠在墙边的电瓶车。

宁遥第一反应就是皱眉“学校那么远你每天就骑它来上班？”

邓戚两个眼睛圆圆“嗯。”

宁遥本能感慨出一句“我靠。”指指他的手“不打算要你的手了。”

这句话是个陈述句，宁遥始终记得邓戚一双粗糙泛红的双手。

邓戚站在原地，没听明白。

宁遥叹气，拿他没办法“我没开车，去大路打车好了。”

邓戚木纳追上她的脚步“其实我手没什么的，我每年冬天都冻手。”

“为什么？”宁遥问。

“干活。”

“南方有这么冷？”宁遥看向他。

邓戚僵持片刻，俯视地面“严谨一点来说，是从大学开始。”

“为什么？”宁遥追问。

他似乎有难言之隐，在那短暂的一瞬间里，他莫名悲伤。

邓戚低落“家里原因。”

宁遥听到这没再问下去。

路光滑干净了很多，身后路灯亮起，在地面上拉长了倒影。

倒影是虚的，但人是真实的。

.

通往大路这条路很短，比邓戚记忆里还要短，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馄饨店不在街道最里面。

如果在最里，他就可以多呆在她身边，解决见不到她的极度思念。

倒影朦胧，心跳加速。

早已是注定在骨髓的一件事。

逃不掉，忘不了。

.

路走到尽头。宁遥从兜里掏出手来拦车，邓戚眸眼温柔，潜藏笑意。

他问宁遥“怎么不问了？”

“我不喜欢打听别人家事。”

邓戚眨眨眼睛，与她一起拦车。

大路常常有出租车经过，他们没有等待太久，一辆车停到跟前。

宁遥走过去打开车门上车，邓戚紧随其后，坐到宁遥旁边。

司机问“去哪？”

宁遥说“去肿瘤医院。”

司机将他们送到肿瘤医院正门口停下车，宁遥问“多少钱？”

司机打了表“给十块钱就行。”

邓戚没问话，但从棉袄里掏出十块钱，递给司机“谢谢你。”

宁遥准备开包的手顿住，抬眉疑惑，要说的话没说出来，她扯起嘴角上扬起来淡淡的弧度“下车吧。”

邓戚绷紧嘴唇不笑出声音，眼眯在一起，打开右边门，走下车。

宁遥跨上皮包，也走下车，关上车门，对邓戚挑眉“走吧。”

邓戚说“好。”

宁遥转身往前走。

邓戚不闻不问，追在她身后。

夜幕降临，医院门口人来人往。

.

宁遥没来过肿瘤医院处理烫伤，不知道应该去急诊还是门诊，问了很多个护士，她才找到合适的地方。

邓戚看她如此忙碌，心情大爽，追在她身旁嬉笑“你明明就很关心我。”

宁遥把手里号码塞给他“没有。”

“明明就有。”邓戚摘下了口罩和帽子，笑的明媚“你为什么关心我？”

宁遥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对他的无语快移出身体，没有给出他合适的答案，因为，她也解释不清楚。

是的。

她不清楚。

宁遥是打算跟他讲清楚，可他受伤，她既然做不到不管不顾。

邓戚乐悠悠跟在宁遥身后，就像她拎在身边一只鸡崽，紧跟步伐。

宁遥绕了一圈才终于走完麻烦的流程 ，带邓戚来到烫伤科。

现在的时间段，不需要排队。

宁遥敲敲门得到回应带邓戚走进去，医生坐在办公桌前，看见病人，戴上透视“你们两个谁看病？”

宁遥把邓戚推上去“烫伤了。”

医生示意邓戚坐到对面，他乖乖照做，伸出胳膊，放到办公桌上。

“什么情况导致的？”

“饭洒了。”

医生看看宁遥“你是？”

宁遥与邓戚对视，道“朋友。”

医生点了点头，没再管宁遥，认认真真的观察了观察邓戚的烫伤。

邓戚一直注视宁遥。

朋友。

邓戚不明白，宁遥是如何可以做得到如此漠然无畏的撒谎的。

朋友，他们到底哪里算朋友。

医生检查完，站起来“烫的不严重，没有起水泡，外敷一些药就好。”

“好。”邓戚说。

“有没有什么过敏史？”

“没。”

“好。”医生在医用纸张上写下药品，宁遥看着医生写完，走到跟前，伸手接过“这些都是什么药？”

“内服外用都有。”医生说。

宁遥扫了一眼邓戚，他就是呆萌享受被爱的模样“会不会留疤？”

“只要按时照做就不会。”

邓戚垂眸，手握在一起，原本冬天的伤就没好，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他扯嘴角一笑，表示应下。

“你是他朋友？”医生问。

宁遥“嗯。”

“怎么感觉你有点眼熟呢？”医生摘下***，仔仔细细端量宁遥。

宁遥一咯噔尬笑“可能是您认错了吧。”挥挥手示意邓戚“拿药去。”

邓戚乖巧，与医生道谢“那这边我们先离开了，谢谢您。”

医院端坐在办公桌前，凝视宁遥的背影，他强烈感觉宁遥熟悉。

但不太想到起来。

.

宁遥出了办公室，站到门口。

邓戚跟在后面，将门关上，宁遥不等他说话，就先一步伸手把药单递过去“你自己去拿药，会吧？”

又急又赶，像是在逃避些什么。

邓戚眼神漂浮“会。”

宁遥又忽然变样子了。

他搞不懂。

“那就自己去。”宁遥说。

“为什么？”邓戚凝视她。

“什么为什么？”

“让我自己去，你不陪我去？”

“我出去等。”

“为什么？”

“我有点事。”

“你有什么事？”邓戚得寸进尺。

宁遥意外他既然敢追问到这个地步，愣他一眼“別得寸进尺啊。”

邓戚绷住嘴，又道“不会走吧？”

“嗯，就在门口等你。”

邓戚将信将疑，选择信宁遥“只要你不走，我就自己去拿药。”

宁遥嘲弄他“我要是真的走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邓戚先是无语，随即浑身一冷，喘了口气“我从不能拿你怎样。”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没骨气。

他确实从不能拿宁遥如何。

宁遥转过身“门口等你，快点。”

邓戚咬住下唇“嗯。”用嗓子发音，愣了那么片刻，快速反应过来，与宁遥走向不同的两条路。

赶时间，赶时间。

.

宁遥离开一是害怕遇见熟人，二是有一件事情，值得她立马去做。

从医院大门出来，宁遥拐弯就进到医院旁边一家大超市里。

宁遥要买的东西不多。

只有两件，手套和护手霜。

按照超市摆放东西的顺序，宁遥先到生活用品系列挑选护手霜。

找了半天没找到，一位销售员到她跟前“小姐，是要买护手霜吗？”

宁遥看过去“是的。”

“请问是男士还是女士用的？”tຊ

“男孩。”

“请问宝宝多大了呢？”

宁遥手从兜里出来“二十三？”

销售员一脸无语，拿过她旁边的一支蓝色包装护手霜，耐心介绍“最近这一款卖的很好，很受用呢。”

宁遥拿到手里“露橘？”

“对，价格也不贵，用起来的感觉很好，最近销量特别好。”

宁遥思考后，对销售员说“那就要这个了，谢谢你的意见。”

“不客气，请问还需要其他产品吗？”销售员追在宁遥身后。

宁遥说“手套。”

“手套啊，手套在前面。”

宁遥跟在她身后，走到手套区域。

“也是给…”销售员欲言又止，而后问“护手霜的主人买么？”

“是的。”宁遥扫视一墙手套。

男女都有，款式各异。

“最近这款卖的比较好。”销售员拿下来一对皮质面料手套。

宁遥摇头“太单调。”

原因是她向来不喜欢单调的东西。

销售员又拿过一对黑白格子的针织手套“那这一对呢？针织面料，采用的是珊瑚绒，特别的暖和。”

宁遥还是不满意。

销售员又拿过一对蓝色画有凹凸出来眼睛的可爱系列“这种呢？”

宁遥没否认，眼神快速浏览满墙的手套，相中一对红蓝系列的手套“把那红色的给我拿下来看看。”

销售员顺她的目光介绍“那是我们这里的情侣款，确定需要吗？”

“情侣款？”宁遥眉头紧锁，又很快放松“需要，我就相中这个了。”

销售员笑笑，帮她拿下来“这款是真皮材质，里面是珊瑚绒，两对的右手上都有统一的英文装饰。”

宁遥接过“这英文什么意思？”

销售员摇头“我也不清楚。”

“行吧。”宁遥拎到手里。

销售员问“还需要其他吗？”

宁遥摇头“不需要，谢谢你了。”

销售员“不客气。”

宁遥绕超市一个圈，到结账处算账，收银员问“需要袋子吗？”

“需要，两个，一对红蓝手套单独装，另一对和护手霜一起装。”

收银员一顿操作，宁遥付了钱，提起收银员装好的两个袋子离开。

出来超市，她感到一阵寒冷，手赤裸裸的处在风里，那叫一个爽。

向左拐弯，还没走一步，眼前画面让她脚步下意识停住。

邓戚谨记宁遥的话，快速拿完药就跑到医院门口，他怕宁遥等不及，可是跑出来了，他没见到她。

孤单的身影站在车辆陆陆续续进出的门口，他躲在衣服里面，东张西望。

像是只弱小而怯懦的被丢在路边只能依靠灯光寻找方向的鸡崽。

而他不走，他信她的话。

宁遥情绪复杂难讲，胸口有一股气特别不通畅，紧紧拳头，塑料袋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低眸自嘲而后笑起来。

拿自己都没办法，朝他走过去。

喊了声“邓戚。”

邓戚回过头，眼睛亮起来。

宁遥没有离开，他顾不得很多，迈开脚步向他心之所向奔去。

宁遥还没任何反应，眼睁睁目睹他跑过来，一句话的功夫，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抱的用力，抱的沉重。

仿佛是积攒了多年思念的拥抱。

压抑的，沉重的。

在她没开口的情况下，耳畔浮起他的碎语“別招惹我，又不要我。”

他语气委屈，在哽咽，在哭泣。

別招惹我，又不要我。

宁遥静下来，缓和很久，才抵消这句话对她内心情感的波动。

她淡然，冷声命令“松开。”

束缚身体的胳膊缓缓松懈，邓戚没有道歉，头低的很深“我认真的。”

宁遥无感“你认真个屁。”

“我真的是认真的。”邓戚强硬态度“你不能总这样，招惹了我，也关心了我，给了我希望，但从不负责。”

“我就这样，你能拿我咋？”宁遥锋利的双眸落到他身上，与寒风一起。

邓戚不是怕，而是不解，他哭笑不得“我从来不能拿你怎么样。”

街道上传来汽车的鸣笛声，路边摊的商贩循环播放同一句招牌。

宁遥将购物袋给他“给你。”

邓戚抬眼注视宁遥“什么东西？”

“拿着。”

邓戚拿过，准备打开时。

宁遥阻止“回去再看。”

邓戚只好作罢。

宁遥走向马路“你怎么回学校？”

“都行。”

“我没开车，一辆车行吗？先送你回学校，我再回家。”宁遥问。

邓戚“你家不是更近吗？”

“我怕你迟到。”宁遥脱口而出。

邓戚笑了。

邓戚可以确认，宁遥是有心的。

也许，心里也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