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辣椒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套“地府应急预案”，就见汪婷从她那个不起眼的帆布包里，真的摸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印章。

材质非金非玉，通体乌黑，顶上蹲着个看不清面目的小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古朴和威严。

“这就是你的……家伙？”小辣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在过家家吗？

“这是我们单位的资产，考勤专用，盖一次少一次，回头还得写报废申请。”汪婷心疼地摩挲了一下，仿佛那不是什么法器，而是公司最后一个能用的打印机。

“听着，”汪婷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把手机捡起来，用光照着它，别让它跑出光圈范围。”

汪婷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钉子，直直楔进小辣椒的耳膜。

小辣椒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痒，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凉透了。

手机光束是唯一的屏障，也是唯一的牢笼。

她这是要近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小辣椒的头皮就炸了。

“你疯了！那东西碰你一下你就没了！”她压着嗓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不是说是什么清算专员吗？你们单位就不管员工死活的？”

“有抚恤金，一级因公殉职，赔率很可观。”汪婷的回答一本正经，她甚至还抽空调整了一下握着印章的姿势，确保指节发力顺畅，“再说，我摸到她才能开始清算，这是标准作业流程。风险评估我做过了，理论上可行。”

理论上……

小辣椒简直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KPI报表。

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儿理论！

“听着，”汪婷的语气不容置喙，她侧过脸，黑暗中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我需要绝对的信任，就像你们做手术，主刀医生不会怀疑麻醉师会给他多打一针。”

小辣椒被这个古怪的比喻噎了一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却莫名平复了几分。

她看着汪婷那并不算宽阔的背影，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竟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行吧，死就死吧！总比一个人被吓死强！

她一咬牙，重重点了点头，捡起地上那个冰冷的手机，手心里的汗几乎让手机滑脱。

“好，需要我做什么？”

汪婷深吸一口气，眼神死死锁定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

“一会你看我手势，用光困住她。”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句。

“只要一秒，就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小辣椒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重重砸在胸口。

汪婷动了，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重心压低，脚步无声地在地面上挪动，朝着那片最深沉的黑暗靠近。

小辣椒握着手机的手指绷得死紧，屏幕上显示的电量是78%，此刻却比任何银行存款余额都让她安心。

黑暗中，似乎传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来了！

汪婷的背影骤然一停，她缓缓举起左手，张开五指。

这是信号！

也就在这时，她那属于“清算专员”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月，收你来了！”

话音刚落，那股怨毒的气息陡然在他们面前炸开！

一道血红色的影子携着刺骨的阴风，从黑暗中扑出，目标直指他们二人！

“小心！”小辣椒怒吼一声，将仅剩的桃木剑横在胸前，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

“咔嚓！”

桃木剑应声断裂，小辣椒被巨大的力道震得连退数步，一口气没上来，喉头一甜。

然而，他这舍命一挡，也为汪婷争取到了宝贵的零点几秒。

就在女鬼一击得手，准备再次扑上来的瞬间。

汪婷动了。

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股能将人冻僵的鬼气，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她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笨拙，像极了一个从未打过架的普通女孩。

可她的眼神，却亮得吓人。

那是一种审计员看到账目漏洞时，势在必得的眼神。

女鬼的利爪，在离她鼻尖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因为汪婷的手，已经先一步按在了它的额头上。

触手冰凉，滑腻，像是摸到了一块在停尸房里放了很久的肥皂。

“抓到你了。”汪婷轻声说。

轰——！

整个世界在汪婷的感知里瞬间数据化。

眼前不再是狰狞的女鬼，而是一张巨大的、半透明的虚拟报表。

【因果清算对象：林月】

【状态：怨灵（高级）】

【功德值（资产）：32（生前善行）】

【业力值（负债）：-945,800（怨气、杀孽）】

【资产负债率：严重资不抵债】

【核心债务成因：被李昊、张伟、刘斌、王强四人凌虐致死，怨气无法消解。】

一行行冰冷的数据，清晰地罗列着一个女孩所有的不甘与仇恨。

“原来如此。”汪婷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她举起了右手，那枚乌黑的考勤章不知何时已握在掌心。

“林月女士。”

她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周围所有的风声和呜咽。

“经地府因果清算司审计核实，你的怨气资产来源非法，且对三界金融秩序造成了严重干扰。”

她顿了顿，像是在宣读一份最终判决。

“现依法对你执行强制破产清算，所有非法业力，全部没收。”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将手中的印章，重重地盖在了自己的左手手心！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但那个乌黑的印章落在她白皙皮肤上的瞬间，一个小小的、古篆体的“虚”字，一闪而逝。

下一秒，她按在女鬼额头上的左手，仿佛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响彻整个商场。

女鬼林月身上的黑红色怨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又像是被强力水泵抽走的污水，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向着汪婷的手掌涌去！

她那由怨气构成的实体在飞速消散，四只手臂化作黑烟，狰狞的面孔褪去，血红的长裙也变得暗淡。

小辣椒已经捡起了手机，目瞪口呆地用光照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那不是斗法，那根本就是……抄家！

几秒钟后，一切归于平静。

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怨气彻底消失了。

地上，只剩下一个穿着普通连衣裙、浑身半透明的少女魂体，正抱着膝盖，茫然地坐在那里。

她不再是厉鬼，只是一个可怜的、无害的游魂。

汪婷收回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社畜的疲惫。

她走到林月的魂体前，蹲下身。

“我会帮你报仇的，一定不会让那四个人渣好过的。”

林月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有了一丝波动。

“李昊、张伟、刘斌、王强。”汪婷清晰地念出四个名字，小辣椒急急开口“他们欠你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林月的魂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两行清泪无声滑落，随即，整个魂体化作点点微光，消散在空气中。

【叮，’红衣女鬼’案清算完毕，功德值+950，获得业力抵扣券一张。】

脑海中响起机械的提示音，汪婷却没心情理会。

她站起身，看向目瞪口呆的小辣椒，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个叫李昊的……好像是本地那个有名的房地产集团，“昊天集团”董事长的独子。

这下，麻烦了。

这笔账，不好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