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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开往北京的特快列车在广袤无垠的华中平原上追风逐电般地奔驰,乌黑的铁轮碾轧着大地,有节奏地发出哐咚哐咚的响声。
时针指向早晨七点。
车厢天花板扬声器里飘出女播音员清脆悦耳的声音,播报着本次列车的车次、始发地、主要途经点和目的地,以及前方到站的天气、文化历史和风土人情什么的。
片刻后,播音戛然停止,旋律优美的音乐响起,那是Kevin Kern创作和演奏的钢琴曲《日晷之梦》。
又是一天开始了。
从昏沉中醒来的乘客,用不同的方言交谈着,吆喝着,在走道里挤挤扛扛,来往穿梭。
售货员用售货车拨开拥挤的人群,高一腔低一腔唱歌似的叫卖:
“双汇火腿肠——有大肉、有牛肉、有鸡肉!乡巴佬鸡翅——又香又辣!正宗的道口烧鸡——肉烂骨酥!可口可乐——喝了可以提神儿咧!金星啤酒……”
“看报喽!看报喽!有《中原日报》《中州晚报》《军事观察》《凤凰资讯》,胶济铁路发生特大撞车事件咧!××大学出现校园杀人案喽——谁先来?”
——“来两瓶啤酒加一只烧鸡!”
——“我买一瓶可乐!”
——“买一份晚报!”
…… ……
紧靠窗口的座位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人踮着脚从行李架上的提包里取出洗漱包,转身挤到人群里去了;女人怀里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女人急忙解开上衣扣子,毫无顾忌地袒露出雪白的胸脯,将丰满**上的紫色奶头塞进婴儿嘴巴里;婴儿哼唧几声,便贪婪地吸吮乳汁,咽得咕噜咕噜响。
那壁厢,围小桌坐着四个小伙子,一位吹喇叭似的仰起脖儿,嘴巴对着啤酒瓶口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一位撕开一只烧鸡,大快朵颐,汗珠子滚豆般地滴答到他胸前;另外两个则一边咀嚼着花生豆,一边争论着什么,唾沫星子乱飞,声音铿锵,响满车厢。
在车厢角落的座位上,一对青年男女旁若无人地相拥着,时而贴着脸喁喁几声。热恋的激情和幸福把他们同世界分隔开来,他们对车厢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也漠不关心,如入无我之境。
一位三十多岁农民工模样的乘客,手里捧着一桶冒着热气的方便面,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碎步,大声嚷:“借光,借光,让一让,让一让,开水哟,小心烫着啰!”
几个穿运动服的年轻人围在一起,高声地有说有笑,他们谈论的内容是伏牛山一个新开发旅游景点的风光。
一时间,这狭窄逼仄的车厢里,纷纷攘攘,杂沓喧嚣,热闹得像一锅沸腾的粥。
在7车厢5号软卧包厢里,一女子被响亮的播音声和过道里的脚步声惊醒,她起身拉开窗幔,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虽然经过玻璃的过滤,但光线依然很强,刺得她眯起了眼睛。
她到盥漱间洗漱后,抬起头对着镜子看,镜子里有一张苍白的脸——一张苍白得如大理石一般的脸。她的眼皮有些浮肿,眼白上布满了血丝,犹如一对刚刚张开的珍珠贝。
她开始梳妆,先是把头发打理齐整,扎好,在面颊上扑些脂粉,用两个掌心轻轻地把脂粉揉搓均匀,然后描眉,涂口红。呼吸的气流喷过去,镜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她拿纸巾擦拭了,镜子里的那张脸便显出几分俏丽和生动。美是很美,却是浮光掠影的美,如镜花水月,还如漂浮于池塘中的睡莲,没有根底的样子。她凝视着那个人影儿发呆,目光空洞,有些失神。
吃过早餐,女子坐在窗边向外望去,初夏时节的田园晨景便扑入她的眼帘:一轮红日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云彩把太阳分隔成射向四方的几道霞光。从潮湿泥土里蒸腾出来的气雾,如薄薄的纱幔笼罩在湿漉漉的大地上,飘飘忽忽,便有些朦胧和迷幻。绿色的田野坦荡如砥,一如天鹅绒般向远方展开。方格田里,青葱的麦苗正在拔节,有些已经扬起了小小的穗头。清晨的风吹拂过来,田野上便漾起了绿色的麦浪。麦浪广阔壮丽,丰厚高远。麦浪像磙子一样碾轧着大地,一档接着一档,渐渐消失在遥远的天的尽头。
阡陌间的垂柳,又密又长的枝条逶迤拂地,就如少女刚刚梳理过的飘飘长发。成对的燕子时而上升,时而翻转,时而俯冲,用黑色灵巧的剪刀裁剪着细细的柳丝。
村庄被树荫簇掩着。炊烟从农舍的屋顶袅袅升起,飘到高空便成了一缕白云。远方传来几声犬吠和鸡鸣,在这宁静的清晨里,听起来格外清晰而悠扬。
透过晨曦中的雾霭,隐约可以看见一些黑色的点儿——那是农民在田间耕作的身影。
好一幅恬静安谧的乡村泼墨画!
用一首古词《卜算子》来形容这景色甚恰:
卜算子
一抹映霞红,满目禾苗绿。风卷秧花阵阵涛,陌柳翩翩舞。鸡犬两三声,人在晨耕处。点点炊烟袅袅娑,隐约农家户。
女子一动不动,霞光点点洒落在她周围,身上像是披了一层金色的流彩,一肩流泻如云的乌发和秀美的脸庞也被晕染成金黄色,那样子就如一座雕像。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一下,低声道:“好迷人的景色啊!”
她脑海里倏然闪出一个念头:“这景色和他写的那首《卜算子》所描述的何其相似!只不过那是深秋暮色,这是初夏晨景罢了。景色犹似,可已是物是人非,人去楼空了……”
仿佛有锐利的刀尖戳中了她心窝的痛处,鼻子一酸,竟潸然泪下,口中喃喃说道:“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你还好吗?……”
云天深处云雾缭绕的灰蓝色山峰,像大海中威武行进的舰队,缓缓向后方移动,并渐渐从视线中消失了。她陡然忆起苏东坡的《洞仙歌》:“……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女子轻声叹道:“唉,这人生啊,刚刚发生在身边的芥豆小事儿就和这电线杆一样,眨眼而过;而那些曾经轰轰烈烈的往事也宛如远方的峰峦,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从记忆中淡去,终将成为过往烟云——人生如梦,岁月无情,时间能改变一切啊!”
这女子端的是个绝色美人。
二十刚出头年纪,约一米六七高,或者更高一些。素雅的桑蚕丝上衣柔滑合体,配着洁白的裙裾,衬托出她美妙的身材曲线。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更像是从山顶倾泻下来的一帘瀑布。轮廓秀美的面庞有些清瘦,使得她的下巴稍显尖削;面色润若脂玉,宛若春日里的一朵梨花;弯弯的柳叶眉下面,一双清澈的眸子如盈盈秋水;鼻梁高挺,中段隐显峰弧;优美的唇线勾勒出来的芳唇恰似芬芳吐蕊的花瓣。雪白手臂上隐约显出血管蓝色的脉络,如青花瓷一般优雅;有晨光照射过来,那样子很容易让人想起杜甫“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的诗句来。
亲爱的读者,你们可能要问: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何孑然一身在火车包厢里触景生情伤感垂泪?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这之前,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以后的命运又将如何?
——且容笔者细说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