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鹰文集卷5普爱山庄全文免费阅读_航鹰文集卷5普爱山庄最新章节
大爱之作
张春生
航鹰的长篇小说《普爱山庄》曾经以五部中篇发表在五家著名期刊上,后又缀连铺排成长篇,同时还有少年儿童版问世。
在这部以慈爱为主题的作品里,作家尝试了她的现实手法向象征意味浪漫主义拓展,宽泛了她的女性意识向慈善播爱迈进,显示了航鹰创作上的发展,以对女性问题与儿童权利的呼吁,使作家对人生的探索达到了一个更高的阶梯。
综观航鹰几十年的笔耕,她是那种关心社会、注重心灵的女作家。她也亮丽但充满理性;她也尖锐但不失宽厚。在突出正义裁判的内含与涵盖中,她钟情于弘扬传统美德,又以女性自我的透视对男性中心予以否定,形成了她的女性观:尊重有价值的生命、呼唤互补的人生。在航鹰的作品里,不论是写美好还是鞭笞丑恶,都能传导到对生活环境的解剖,格外关切社会的改善。从《东方女性》到《枫林晚》;从《倾斜的阁楼》到《宝匣》;从《开市大吉》到《老喜丧》;从电视剧《乔迁》到电影《启明星》,都无一例外地把目光对准着世风社情。大街小巷、社区校园,都有着航鹰热情的希冀:手捧绿芽,霞光照人间。
然而在这部长篇中,航鹰的观察视角有了变化,她把故事、人物完全放在一个有些封闭的普爱山庄里。尽管这座孤儿院是按国际惯例用现代意识组建的,但与社会的直接联系相对薄弱。何况这处叫“妈妈山”的地方,有着母亲的内涵和哺育的象征,在爱的乳汁下,曾经坎坷的年轻女性和幼时即惨遭厄运的孩子组成了几个无血缘却更有义务的家庭。从生活层面上看,他们在一起需要爱,并以大地母亲般的胸怀来对待各种矛盾。从艺术视角上说,描绘的眼光由过去的指向环境即“向外”,嬗变为“向内”,表明作家对人尤其是对女性与儿童精神世界的挖掘更为深入。
“妈妈”肖晶和“女儿”唤弟的矛盾发展,鲜明显示了航鹰的艺术构思:肖晶曾于“文革”时无知无意地造成了母亲的自杀。父亲不原谅女儿,又促使肖晶后来在爱情上摆脱不掉沉重的负罪心理,病态地固守贞洁,却又蒙上了破坏他人婚姻的“第三者”坏名声,不得不辞去公职,到普爱山庄当妈妈。然而历史的旧伤未去,又面对着与唤弟这个“蒺藜女”的新冲突。唤弟之父以男人的固执不仅令妻子被误会为有了外遇,而且在妻子死后,把这种“仇恨”“传染”给了女儿。唤弟经常虐待胞弟可意,认为他是“野种”。她看肖晶仔细照护着弟弟,刁难肖晶甚至夜里装鬼、杀狗……航鹰在这么一个“残酷”的故事中,采用了肖晶给母亲写信和唤弟回忆父亲的“双心历路0对照”的结构,借以在历史的层面上深掘唤弟畸型性格的成因。然而肖晶的信是无法寄出的,母亲已在“文革”去世。唤弟的想念也是自我观照,父亲种下的仇恨仍然花样翻新地延续悲剧。尽管成年人用人生经历、理性的言行、爱心的温暖试图去改变唤弟的“蒺藜”性格,始终未能成功。
这种越教育越失败的描绘,在航鹰以往的作品中是很少见的。此次她着重刻画了人性的残缺,特别是历史与父辈烙印在心灵中的残缺,不单能封闭正常、熄灭火热,而且会让人由善变恶、由美变丑。一个女孩子几乎完全泯灭了童心、人性,只是去捣乱去破坏,这个因愚昧而骨肉相残的悲剧呼吁人性的提高、善的普及,首先要从廓清历史与父辈的负面影响开始,而且光是对此付出爱和改变环境还不够。怎样去做,作家没有说明,只是从结尾处点出不肯宽恕唤弟的肖晶终于到少管所去看望女儿,并以唤弟收下了她与弟弟的合影照片这一细节,为这个少女的未来埋下了一笔暖色。
航鹰的创作未把写作放在文学能“立言安邦”定乾坤的位置上。她侧重于“立人”,捕捉人生的起伏、抒写性格的扭结,从一个个孤儿的悲剧命运里,去反思造成这种残缺或曰创伤的源头。换句话说,航鹰是痛心这种生活的缺憾和人物扭曲的,但她却以一种爱的方式去揭示恶,以便读者能从人性的罪错去认识人性必须要自我完善。
年轻女性和孤儿们带来了各种人生不幸,然而妈妈山上的普爱山庄,似乎有着修补心灵创伤的功能。无血缘的家庭组合,是以胜似血缘的集体互助和爱心世界,使身心的残害得以程度不同的抚平。
航鹰在作品中,首先是把历史放在屡析和摆脱负面效应上去匡正人性的缺欠。历史当然是一种宝贵的文化遗产,但对人性的扭曲来说常常是错误与教训。今天要让现实不重复历史的谬误,应该也必须改变人物的人格识定。肖晶等女性虽然不能一下子割断历史的负面影响,但在爱的升华中从内心已划出了界限;而可塑性强的孩子们更是以对新生活的接受,使自己能向前看。这可视为航鹰新作的内驱力。尽管它含蓄在字里行间,但却非常鲜明。
这部长篇小说运用了大视角的象征手法。象征,在这里不只是一般的艺术表现手法,而是人物内心和作家营造的情感世界。母亲死于车祸父亲又犯罪伏法的孤儿王克难,在头脑中产生了母亲是白***、父亲会带来冰天雪地的象征。随着岁月增长,这象征越来越强烈。一方面这些象征表示了他的思念、他的生活方式;另一方面又是他的判断、他的道德圭臬。来到普爱山庄之后,面对同病相怜的梦虹和关怀他的“母亲”端仪,他更启盼那冬天的白蝴蝶能真正飞到他的身边。白蝴蝶既能给克难“遮盖心灵的创伤”,又使克难觉得他应当去保护那“过不了冬”的生灵。孤儿的内心,被这白蝴蝶的象征揭示得淋漓尽致,而心理学教授的辅导和展晴阿姨的音乐,终于让一个封闭了自己充满奇想的孤儿打开了心扉。最后,通过他对弱小的弃婴柳絮小妹妹的关爱,和心目中白蝴蝶的复苏,体现了心理教育对人生扭曲性格变异的孩子起了巨大作用。颇具象征主义的艺术处理生动投影出作家对受伤害儿童的深刻理解,她用这种描绘向社会发出呼吁。航鹰的抒写是以一个孩子内心的象征空间、象征思维,以浪漫手法凸现小主人公内心活动的丰富,呼吁成年人尊重儿童,理解儿童。唤回人间的温馨人性的复苏,修正残缺与扭曲。总之,航鹰在她的新作中,以象征手法去写人生社会乃至人物的内心世界,决不只是一种修饰话语,而是渗透通篇文本。
从妈妈山到白蝴蝶,从“眼睛的多雨季节”到“归来的柏拉图”,航鹰面对人生坎坷的独身女子们和悲剧过早降临的孤儿们,体现出格外的关怀。这显示了航鹰创作中人文精神的升华,也说明她对人的内质的进一步反思。一个作家应该也必须从探究人性开始,张扬人道主义的旗帜。其中对人的精神家园的提倡与修补,应视为现代文明的重要内容。
尽管这次航鹰的描绘并不“现代”,但她却以对现实的关注、象征浪漫的情怀,向今天小说应有的制高点走去。不再把笔墨胶着在明显的社会问题上,却以对人性的残缺与扭曲的探索,使读者意识到社会越发展越需要人性的升华、心灵的涤荡。航鹰在她的慈爱主题下,呼唤的是爱的理智、爱的温馨和爱的更新,呼吁人们以博大的爱心去弥补“无爱”造成的扭曲和缺憾。于是她笔下的爱是真实而有力量的。
评论家雷达指出航鹰的《明姑娘》属于另一种品类的小说——抒情诗型小说。她对浪漫主义情有独钟,这种抒写特性便于她以离奇情节的张力形成作品的感染力度。浪漫抒情不只形成了她的写作特点,而且与其他女作家的风格有明显不同。说明这一点的,是山庄医生郭山梅与弃婴的故事。普爱山庄接受一名弃婴,引发了不谈自己经历的郭山梅的回忆。在她那封致女儿的信中,我们知道了即使她曾是个有文化的助产士,在偏僻山区也难以抵挡传统婚姻悲剧。她育有一个女儿,妯娌也生了个女孩,丈夫在封建亲族势力迫使下让她去弃婴。不料女婴被人贩子拾去,给女婴安装了个假的“小雀雀”扮成男孩卖掉。风声传来,郭山梅被丈夫指责为不让夫家传宗接代的恶女人。她只好背井离乡来到普爱山庄,面对今天的弃婴去想昨日的弃婴,沉重的回忆形成了作品的双重比照。“弃婴”的描写是艺术的传奇,但折射的社会人生却能触及到封建传统文化的痼疾。作家没有也不去做理性归纳,但却以几尽啼血的沉重描画,让人物与情节充满沉甸甸的意味。
航鹰的长篇是在一个大主题下,发生在普爱山庄的故事。由于系列故事的局限,情节人物有交叉,抒写进程有重迭,一些人物有类型化倾向,但是蒺藜女的“批判”层面,弃婴的“揭橥”介质,“柏拉图”的“精神复苏”和白蝴蝶的“象征意义”,都各有内涵与特色。尤其“眼睛的多雨季节”写了温柔女孩梦虹对美的追求。她那温顺懂事的样子,以及和唤弟的矛盾,跟立春的性的萌动,都被作家暖融融地叙述出来,集中体现了航鹰格外注重人物性格刻画的创作特色,同时也显示出作品爱心如注的取向。在普爱山庄,这些命运坎坷的女性和孤儿得到了温暖的抚慰,作家不是以春华写秋实,却以严冬的变暖写春天的明媚。她正视社会的不足、人生的缺憾,努力探究其历史与文化传统的成因。作家以大爱的视野以非血缘家庭的新型组合,给目前正风行的家族小说一个反拨。不少家族小说以家写史,而航鹰是以家写人。正是她对人的格外关注,使她的作品更有生命的气息、生活的气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