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偶们坏坏相爱——死去活来的十一个跟头全文免费阅读_让偶们坏坏相爱——死去活来的十一个跟头最新章节
一 她说:大四的“狂飙运动”
我的学校坐落在天香山的山顶上,其海拔之高、道路之百转曲折,可算首屈一指。成立之初,就把那曾经号称全国最“高”学府的头衔给抢了过来;有人说“一山还有一山高”,然而对我们而言,除非有人打算在大霸尖山或王山顶峰上再建个大学,否则这个头衔想要易主换位,恐怕还要好几年。
总之,一所学校位置太偏僻,倒霉就是学生。有宿舍住的还好,可以悠哉游哉地等到上课铃响,再走去教室;然而没有挤到宿舍床位的,就必须面临交通来回的问题。
从京都到山下的虹景,有公车可通。然而从虹景到学校的漫长崎岖山路上,惟一通行的交通工具,是一天只开八班的校车。
大四那年,我搬到虹景的公寓赁居,习惯了在宿舍慢吞吞的生活,骤然间要我立刻适应每天一大早起床梳头刷牙洗脸换衣服,匆匆忙忙地赶校车,日子变得混乱起来。
我这个人本来就是夜猫子,偏偏麻烦地碰上了一堆早上的课,又因为选修课的原因,到了大四,课表仍是排得扎实,挪不出丁点空档。每天早上睡眼惺忪地起床,就得面对兵荒马乱的追赶跑跳蹦,生活实在有些难过。
“那你就去考个驾照,买辆摩托车代步嘛。”同住的同窗,理所当然提出建议,“这样就不必赶校车啦。”
“我不是没有驾照,”我老实招供,“可是我撞车的机会太大了。”
“车祸?几次?”
“拿到汽车驾照后开过三次车,每次都撞得稀巴烂……”讲起来真有点不好意思,“肇事率是百分之一百唷!”
同窗瞪起大眼睛:“天!那你怎么得到的驾照!”
“你问我,我问谁。”你不相信的奇迹多的是。
所以我只得认命等校车。
而校车是那种很准时的东西。校车司机就像是身上带着码表的计时员,时间一到,立刻关上车门开走,从来不会因为后照镜中出现我追逐的狼狈模样而稍作等待。
被校车抛弃的学生当然不在少数,当我们在排气管冒出的黑烟中跺脚叹气的同时,厉害的人马上拿起手机喊救命。
得不得救,都视人缘好坏的程度了。有人呼朋引伴,不要几分钟,护花使者立刻出现,大摇大摆地呼啸而去。
大部分这种都是女生。如果等待者是男生,来接他的恐怕就是一连串的脏话和一张臭脸……这都还算是讲义气的朋友。
等到有能力喊救命的人离开后,剩下来的就是自生自灭的一群了。
然后要看的就是运气和魅力。运气好的人,会碰到好心的、认识的老师、大哥、朋友……只要有人愿意停下车来把你当行李托运上去,都应该额手称庆。
至于有魅力的女生,那就更吃香了。这种人的代表大概要以我那美丽的同窗为例,她个子比我更娇小,长得相当漂亮,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大波浪的长发披在肩膀上飘啊飘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女人味。光是站在角落,就会有一堆怜香惜玉的“小色狼”们把车子推出来,随时听候差遣。
所以对同窗来说, “交通问题”是根本不存在的。
“校车?那是什么东西。”她轻蔑地哼了一声。“等校车要花时间还要付钱,我还不如去搭免费的‘野鸡车’。”
“那些人也是好心咩,你怎么这样形容……”我又羡慕又忌妒地指责她,“我连想招这种便车的机会都没有。”
“大姐,这就是人的能耐问题了,要知道,我花钱置装打扮……为的是什么?”她指指身上那套纱质的轻飘飘衣裳, “当然是有目的的呀,这就是利益互通!懂吗?”
我看着她的穿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去找一件这种衣服穿起来,保准一堆人等着让你搭便车。别忘了,我们学校还是男生居多哪,女孩子在这里很吃香的。”
“不行,”我的理智拒绝这项提议, “开玩笑,我真穿这样出去,看起来就像荷叶包猪肉一样,包不起来,还会外漏呢!”
“不会啦!”
“不行,绝对不行,我受不了这种衣服,风吹过来我会肚子痛……”我找理由。
“你很挑剔 !”
说起来还有点骄傲。 “没错,这就是自尊问题。”我的人格自尊大概是用百炼钢筋打造的。
“穿这衣服有比早起难吗?”同窗叹气地说,她露出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失望神色。
“我宁可早起。”我诚实地说。
”那就随便你吧。”同窗放弃劝说, “可是我要告诉你,像你这样穿烂牛仔裤、格子上衣加外套,脚上穿着凉鞋的女生,是绝对诱拐不到男孩子青睐!”
这不用你讲,白痴也知道。 “等我决定改头换面的时候,一定会考虑你的提议。”我找到了拖延的借口。
改头换面?下辈子都不可能。
于是乎接下来,每天早上当我慌慌张张地按下闹钟,杀猪般尖叫冲下楼赶校车的同时,同窗依旧高枕而眠。而当她愉快地搭上某位白马王子的车,往学校方向驰进时,我仍然留在原地,拨着电话向各方同学求助。
大四了,以这种乱象收尾,实在是很可悲的事。
虽然我知道,但却无从改变。我想以我孤僻的个性和执拗的观念,除非练就早起的功夫,否则等这学期结束,缺席单上一定非常精彩。
我想我需要重新学开车,以不出车祸为目标。
也许我应该想办法跟校车司机搭关系,做结拜兄弟好了。至少这样,每天早上我都不用担心会缺席跷课。
当然,那也是想像。
现在生活中,我还是得追着校车驰过的灰尘奔跑;像是健身运动一样,一般人沿着运动场跑步,我是追着车子在马路上健步如飞。
我很想有一辆车。
在我的眼中,男生有车实在是很方便的事情,举凡郊游踏青、联谊载美眉,说有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当然,四轮车比二轮来得更好,像我那娇贵的同窗,对于踩着“风火轮”而来的“灰马王子”已经到了不屑一顾的地步。她喜欢高质感的男生,而“质感”这种抽象的东西想要行诸于外,当然得要有匹配的道具: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好车也要好马拉。我想,所谓“香车配美人”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君不见劳斯莱斯上多载着倾城美女;二手裕隆货车上通常坐的是欧巴桑。什么米养什么人,这个真理从来不错。
会不幸搭上丘八的便车,实在是因为那天早上我已经迟到了一堂重要的课。
当我还在跟棉被的魅力作战时,校车早就挥手说拜拜;而同学朋友们一听到我十万火急的电话求救,居然不约而同地全部开始生病……我急得火烧眉毛,却又想不出该怎么办才好。要知道,出席表上的纪录已是前科累累,逼近不准考试的边缘,如果再不去课堂上露个脸,绝对会死得很难看。然而就算我在街口急得跳脚,背上也长不出翅膀。遥望远远山头的那方,“留级”两个大字,顿时出现在脑海中……
这时候,我又开始发起那说了千遍也不厌倦的誓言。
“老天爷,拜托只要让我今天赶到学校,解除不准考试的危机,我发誓从明天起一定早睡早起,绝对不会再赖床迟到!”这誓言说起来就像是每次碰到大考前,我嘴上喃喃的咒语“放我个pass吧!以后一定用功念书,再不贪玩上网、玩game、玩交际”一样,是“勇于认错、绝不改过”的最佳典范,完全是自欺欺人,毫无诚意的借口。四年来,每次考试过后第二天,我又开始贪玩、爱睡、三天两头跷课,故态复萌。
然而,也许是善良的老天爷格外开恩(也或者是它决心惩罚我),正当我心烦意乱,如热锅上蚂蚁一般转来转去,苦无良策之际,一辆深蓝色的福特在我面前停下来。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戴着黑框眼镜的学生脸。
“上学校去吗?”他问,很文质彬彬的模样。
“是。”我大喜过望,啊哈!遇到善心人士了。
“顺路送你吧。”他挥挥手说。
我被突如其来的好运冲昏了脑袋,当下立刻打算拽开后车门上车,没想到使劲拉了两下门把;车门仍是纹丝不动。
“同学,坐前座,后面的车门坏了。”他再度探头说,一阵摸索之后把前车门打开。
我这下子开始有点清醒了,打量眼前这辆车,看起来就是一副破破的样子,灰头土脸地蒙上一层厚厚的沙,车壳凸凸凹凹的,好像被撞过好几次,引擎不时发出令人担忧的噪响……如果不是它当场开动给我看,我还真不相信这车子能动。
“这辆车,真的能开吗?”我狐疑地问,“真的能吗?”
“小姐,你到底要不要上车?”对方不耐烦地问。
我看看手表和往来无人的街道,想起老师手上那张红标特多的点名单……心一横,矮下身子坐了进去。
“哪,你要抓好这门……”驾驶人对我提出惊人的忠告,“我的车门不能关,你一定要抓好它,否则摔出去我也救不了你!”
“啊?”我发出惊叫,不能关的车门?“那你刚刚拿什么东西关车门?”
他从椅子下拉出一条草绳,“这个啊!”
“……你是在开玩笑吧?”我头一凉,这盆冷水泼得正好!
“坐前座比较好,如果你坐后座,就得同时抓住两个门。”
“……”
聪明如我,马上开始后悔搭这辆“烂”便车了,然而如果下车,半个小时后我就会面临不准考试的命运。
“倘若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我还有意外保险。”我暗自安慰自己,“如果翻车了,就把隔壁这家伙拿来当椅垫……”
驾驶座上的家伙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他的表情像是完全了解我在想些什么。
“坐好,”他说,“还有,抓紧门!”
我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已经踩下油门,小小的福特发出如同疯狗般的怒吼,下一秒钟,车如急弦,穿过狭窄的、仅容单行的山路车道,往山顶上飞奔而去。
我几乎咬掉自己的舌头,一时的冲力和后座力几乎让我撞上面前的玻璃,要不是双手抓住车门,有个支力点撑着,真会当场变成挡风玻璃上的一只“人渣”。我紧张地不敢乱动,又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抱着车门飞出去,更怕这疯狂赛车手把我们两个都摔下山谷底。
“我是建筑系的,叫我丘八。”他先自我介绍,一面说话,一面随手旋转方向盘,转了个大弯,姿势潇洒,仿佛这条路是他家开的一般熟悉。
“喔……”我努力发出单音节回应他的话。额头冒汗,心脏扑扑乱跳,“建筑系很好……很好……”好个屁,我连建筑系是玩泥巴还是盖房子都搞不清楚!
“你住在虹景吗?”他问,脚下踩着油门,速度愈冲愈快,闪过迎面而来的机车,又超了一辆砂石车。
“对……对……”
“赶不上校车?”他哈哈大笑,趁空还扭过头来打量了我几眼,见我汗湿衣衫的狼狈模样,顺手打开冷气,“很热?吹冷气吧。”
冷气扭旋开,从送风口吹来一阵古怪的异味,几秒钟后,伴随着恐怖的“隆隆”声,一股白烟冒了出来!
我忍不住尖叫,“要爆炸了!”手还不忘抓着车门。
“安全啦,冷气热身。”他大爷完全不以为意,“大惊小怪。”
白烟散过,冷气开始送人,然而无论车内温度降得多低,我总是觉得它仿佛快炸开了!震耳欲聋的引擎声、轰轰作响的冷气,还有三扇关不起来的车门……这种车子应该被送入的不是保养场,而是大型垃圾区。
“要不要听音乐?”丘八好客气地询问我,不等我回答,他又打开汽车音响,狭小的空间中发出摇滚音乐的嘶吼鬼叫,“上课之前来点音乐振奋精神吧!”
大哥,我需要的是氧气瓶,是安全帽,是赶快下车,而不是音乐啊!
如果我是警察,一定要拦下这辆“非法垃圾车”——丘八的车没有左右后视镜,而且连驾驶座上的后照镜都只剩下半块。而且我相信,这车能坏的地方大概都坏光了。然而那引擎声愈是隆隆有劲,车就跑得愈快,丝毫没有减速的打算。
“音响不错吧?三个月的补助唉。”这疯狂的男人居然还侧过头来对我称赞自己的音响,“每天早上听,都让我血脉贲张。”
我也血脉贲张,我心底暗暗地想,嘴角勉强陪上笑容。我是为自己生命安全血脉贲张!
丘八一面随着音乐哼着五音不全的歌,一面拍击方向盘,偶尔还随节奏按喇叭,在曲折多拐的山路上快乐地制造着他的噪音。
我发誓下次一定会早起了,真的,我眼眶中含满泪水;我愿意每天晚上九点整睡觉,清晨五点钟起床,我发誓用功念书,发誓绝对不玩昏头,发誓好好写毕业论文,发誓上课绝不混水摸鱼,发誓乖乖整理笔记,发誓……我发誓,我发誓!
我发誓:不要再搭便车了!
丘八在心理学系大楼前放我下车,老实说,我连自己是怎样下车的,都有点搞不清楚。惊魂甫定后,我已经抱着文件夹、提着沉重的背包,仿佛被抛弃的婴儿一样坐在车道旁的台阶上。
他的车就停在心理学系外的空地上。丘八大手大脚地关上音响、熄火,门一甩就跳出来,连上锁都免了。
“你不上课?”等他搞定一切,回头发现我还呆呆地坐在原地发楞,背起一个草绿色迷彩的背包,推推眼镜。
“没……要上课啊。”我回魂,想起刚才惊险的亡命飞车经验,哽着喉咙的口水几乎咽不下去,“你‘……你不锁车门?”
“破车一辆,谁要谁拿去好了,只要留下丘八……不,我的音响就好。”他撇撇嘴,毫不在乎的模样,“先走了,下次再见!”
“再见。”我勉强地微笑。等他走远了,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谁要跟你再见,这种破车,不要也罢。”我告戒自己,“人命关天,脚踏实地才好,别再幻想什么飞来好运了,好运也要命来磨。”
然后我就去上课了。只是那个早上,一直到吃中饭为止,我的双脚都没有停止过自然地颤抖,而右手紧抓车门的手腕,也头一次尝到扭伤的滋味。
坐汽车上学也会扭伤?这种笑话我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老实说,如果可以,真想把这件事情忘个干净!我只要回想起那段山路上,双手抓着随时要掉开的车门、眼前的冷气送风口冒出莫名其妙的白烟、一路上没低过时速七十的高速飞车,足不点地般风驰电掣……我就会觉得,自己这条命还存活着,真是捡来的好运。
至于那个丘八,对他第一眼的印象,也只是一个瘦瘦的、理平头的眼镜兄,只是看他那拙拙的模样,谁也不会想到开起车来如此不要命。我想,这就是“人不可貌相”的最好例证,我要牢牢记住,而且小心不要再自找苦吃。
人哪,是很善变的动物,谁知道你旁边温柔婉约的妩媚女孩,坐上驾驶座后会不会犹如拼命三郎,除了踩油门外,不想其他?
谁知道呢?
而后我就没再见到丘八,也全然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一个学校学生三四千人,来来去去都是人头,每天和我错身而过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谁又会特别去记得一个平头眼镜兄?况且我的课几乎从早排到晚,堂堂都在不同教室,从这栋大楼狂奔到另外一栋大楼,我甚至连跟自己同学聊天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碰到丘八了。
再者,我记忆力超烂,尤其是认人的能力更差。同班同学四年,有时照面都还一时想不起名字来,别提是一面之缘的他……有时候我会找借口安慰自己,这个世上闲人多少,我怎能全部记住,除非对方对我有特别意义,否则还是少记得的好,免得浪费自己的脑袋空间,装盛过多不必要的信息……这个借口很烂,不过说久了,也就心安理得。
对于与我生活无关的世界,我懒得、不愿意、不想去触碰!
包括人、事、物。
这是我的人生观。
生命短促,我要的东西太多,如果不赶快掌握每一分钟,就会失去更多;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重要的,得好好把握,如果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简直就是无聊!
我喜欢规律生活,那样不用想太多事情,只要走自己的目标就好。最好不要有人来干扰我的计划,否则就得花心力与他们周旋。
我只要身边这一块安静的空间,只需要按照进度工作、上课,这样就很好,就可以达到期望的“完美”。
是的,我喜欢完美。
完美就是完成别人无法取代的成就,我需要被人赞赏,喜欢听见旁人赞叹的声音。
所有的生活步骤,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而形成的。
于是我继续过着规律的生活,上课、下课、吃饭、放学……大四很快进入终结轨道,“尽量地”不再赖床迟到,每天早上准时站在站牌前恭候校车大驾,保持适当的出席率……维持着一定的跷课率。
至于上网、社交,一切一切,当然还是玩的;那个晚上九点整上床睡觉的誓言,当然也不必完全遵守,人嘛!总是要有些轻松,我的理由如此光明正大,又有谁能反驳我呢?
你可以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学乖,当然,我会笑着接受的。
可是也没人能指责我。
四年吃下两个完全不同性质的学位,是我的计划,当然,这样的目标让许多同学啧啧称奇,他们投以忌妒、不相信的眼光,却无法阻止我虽然打混摸鱼,却还是能一路顺利走上来。
我对自己的人生有完善的规划,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该在哪个时候往哪里去,每一个环节都相关联,每一个步骤我都要确实掌握。
但这样的预估,似乎总是会遗漏一些东西。
上课迟到,出门忘记带钥匙,吃饭发现钱包没带,该交报告的时候,前一天总是生病……还有,我总会在出乎意料的时候,遇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一个礼拜后的某天傍晚,我准备下山回家,刚走出心理学系大门,就看见有个穿着格子衬衫、泛白牛仔裤的落魄家伙,活像只青蛙似地蹲在下楼台阶上,夕阳在他身后留下长长的、深深的印子,晚风吹过,衣襟随风飘动……
这个场景,如果放在法国巴黎的街头,一定有那种让热爱浪漫文艺片的小女生无法自拔的吸引力;可惜,在我的眼中,这小平头家伙看起来,只能让我联想到“流氓”两个字,顶多雅痞而已。
而且我得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大脚丫不踹上他的屁股!那一定非常精彩,我暗暗地想着。
“唉。”我心底小声地嘀咕,“哪里来的招牌,没事蹲在这里挡路。”
我绕过他的身边,装作视而不见地走过。
刚踏出两三步的距离,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嚷了起来,“喂!喂!”
“?”环顾四周无人,我停下脚步回身看他,“你叫我?”
那怪人见我回头,蹦地跳了起来,眼睛闪闪发亮。“小妹,你要回家了?”
“小妹?我?”我莫名其妙。
“对啊,不然你是大姐?”他伸伸腿,甩甩手,“不会吧?”
“我大四了耶。”我看着眼前这张脸,仿佛有点记忆,却又想不起来是谁,“你是研究生?”
“丘……我……我是博士。”他说,露出白白的牙齿笑了,“来,说‘老师好’。”
我当场垮下脸。
“小妹要下山?”他浑然不知死活地继续问,而且兴致勃勃,“我送你。”
“……”我开始觉得怪怪的,这平头小子到底是谁?看起来真觉得很面善,不过仔细想起来,又毫无印象,我不安地看着他,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怪胎”有些不知所措,“不方便吧……” 。
我说“不方便吧”,这句话并不是被动的语气哦。当一个女孩子对你说不方便吧,她的真正意思是“我不方便”,而不是“你会不方便”。这是一种非常婉转的拒绝语法。
然而,小平头听不懂。
后来我才知道,在某方面而言,他真是个迟钝的男生。
“不会不方便啊,我也要下山。”他拉拉自己的长裤,掏出车钥匙,“反正是顺道。”
“我看还是不要好了,反正校车等会儿就开了。”我客气地婉拒他。这人怪得很,我又跟他没半点关系,怎么硬要施展他的善良呢?
“校车要等咩,我的车不用咩!”他高高兴兴地说,往车道旁的某辆车指过去,“我的车就在那里。”
我随着他的手指延伸过去,看到一辆深蓝色的车。
一辆破车。
破破的福特车。
有个不太妙的警报器在我耳朵里轰然响起!
“破福特!”我脸色大变,“你是上次那个疯狂飙车手!”
丘八的表情悻悻的。“干!什么叫做‘破福特’?你居然说丘八的‘小福’是破车?”他啐了一口。
“……”
“搞清楚,丘八的‘小福’可是有行情的,随便的女生可是不给坐的喔,你把它当盘子?炒面沙拉都可以装?”
“……”
“喂!你没听懂啊?”
“……”
丘八的本性,从那时候开始就无法掩饰了,一句“丘八”就暴露了他的文化品性。
他的格调就跟他的车一样,烂烂的、破破的,一无可取。
我不知道这种人怎么会热心地跑来特地“载”我下山,可是,我觉得自己很悲哀。
“记着,我是‘丘八’。”他发动引擎,硬是把我拉上车,“别忘记了,丘八叫做‘丘八’。”
“我认识另外一位博士,他的女朋友是我们心理学系的……”我说。
“喔,那是狗屁灿,他现在已经不读博士了,”丘八掌控方向盘,“白烂霜也不在心理学系了哦!”
“刘虹霜和我是同是马教授的门下。”我甩出一道白眼,双手抓住车门,“大哥,你不要在别人后面说坏话。”
“妈的勒,我从来不说别人坏话的。狗屁灿不在了是真的,他一年前就考上京都的鸟研究所飞走了;白烂霜上学期也毕业了,现在在哪个深山部落里当实习老师吧。”
“在桂林。”我觉得很无力,这家伙不是爱说脏话,而根本就是和脏话合而为一,内外一体,“她在桂林。”
“对啊,桂林,好地方,可以露营钓鱼抓虾泡美眉。”丘八高兴地嚷,“夏天去最好了,那里的美眉很正喔!”
“……”
“你跟那白烂霜很熟?”他突然问我,“很熟吗?她真是一个天才MM。”
“还好啦,她是我表妹……大哥!小心转弯!!”
“白烂霜是你表妹!”
一个大转弯差点把我摔了出去,丘八的方向盘一旋,我好像一百八十度环绕地球飞了一圈。
“莫担心……”他喘了一口气满不在乎地说,“习惯就好了,山路路况不好咩。”
“你的技术也高不到哪里去啊!”我顶回去,“我才不想习惯。”
“我妈干嘛!”他差点对我说脏话,硬是转了开去,“你居然敢说我技术烂?”
“本来就是,哪有这样开车的!”我对他露出难看的表情,“转弯不打灯喔?不减速哦?”
“打灯?丘八没灯可打啊!”丘八理所当然地说,“都坏了嘛!至于减速,不用啦,你就当坐坐云霄飞车……很刺激的了,要不要来点音乐?”
“拜托!千万不要!”我拉起嗓子尖叫, “还有不要开冷气!”
我发现自己的嗓门原来如此响亮啊!
“安全啦,相信我咩,这条路我开了好几年了,”他安慰我,“该发生过的意外我都碰过了,经验十足。放心把你的命交给我吧!”
“我表妹也坐过你的车吗?”我忍不住问。
“没,不过我们都是阿灿亲传的徒弟。”丘八再度露出白亮亮的牙齿,“蠢蛋霜那种笨手笨脚的人开车,到现在都很平安,所以我想我也应该没问题。”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去坐表妹的车。
“原来你住在这里啊?”好不容易,丘八终于把车开下了山,虽然路程很短、车速很快,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熬出了一身紧张的汗水,“这栋楼?还是前面那一栋?”
“派出所前面那一栋。”
“几楼?”
“六楼。”我不疑有他地回答。
“嗯,好。到了,下车吧。”他把车靠边停,“拜拜。”
“拜拜。”我赶紧逃命下车,这种飙车技术真叫人不敢领教,“谢谢大哥。”
丘八把头探出车窗,脸上露出老猫式的微笑:“明天见。”
破福特在一阵扑扑的排气声后,加足马力往山道的那一边走了,我则双手合十,兀自感激着上天的眷顾,至于明天……明天?明天我干吗要碰到他?
那天晚上,当我翻开书本,想要专心一下念点书,客厅的电话响了!
“三八姐,你的电话!”同窗大吼。
接起电话,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八啊,我是虹霜!”
“表妹!”我吃了一惊,“你怎么打电话来?”
“没啊,在忙吗?想跟你聊聊天而已,最近好无聊哦。”表妹咯咯地笑,怪得很,听起来好像有些不怀好意的味道。
“不是在实习吗?”我记得实习老师很忙的。
“对啊,可是放学回来就好无聊,每天看书看书,烦着咩。”
“那你有空回学校来嘛!”我笑着说, “来看看我们哪。”
“会啊会啊,过两天我就会回去。啊,对了!”她提高声调, “你怎么会认识丘八的?”
“丘八?那是谁?”
“唉不认识吗?建筑系的啊,那个万年博士!”
瞬间灵光一闪:“妈啊,你是说那个‘破福特’?”
“……”表妹显然迟疑了一阵,“破……破福特也没错啦,那辆车真的是够破了。不过,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我?我不认识他啊,是他自己来认识我的。”我理直气壮地说,“有次坐了他的便车上山之后,今天又碰到。”
“咦?啊?唉?喔?”表妹的声音听起来活力充沛、兴致高昂,“今天?那你们的速度还蛮快的嘛!”
“速度?”我迷惑,“什么速度?”
“不是今天去约会?” 表妹若无其事地丢下一颗超级大炸弹。
“什么……什么!!”我尖叫起来,惹得客厅里看电视的同窗一阵白眼,“表妹,你别胡说八道。”
“我哪有胡说八道,可是丘八自己跟我说的!” 表妹兴奋得不得了,“快快快!快告诉我内容!我想知道丘八跟你说了什么!”
她一连用了几个惊叹号,紧凑地催促着。
我握着话筒,两眼向上翻白:“我……我没有我发誓……”
“哎呀,别逗了,快点说嘛,看我们亲姐妹交情,你不可以瞒我哦……表姐。” 表妹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一味地催促着,“拜托,我的好奇心已经无法忍耐了。”
“真的没什么啦,他只是‘顺道’送我下山而已,怎么会去约会!”我恼羞成怒,“表妹,你要相信我。”
“真的没什么?真的??”
“我发誓,我用我的分数发誓,要不我就吃个大鸭蛋!真的,我说真的!”
“……”长久的沉默后,表妹发出懒洋洋的声音“喔,好无聊,原来没什么,害我浪费电话费。”
“表妹!”我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这样啊,原来你是为了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才打电话来问候,我还以为你真的很关心人家呢。”
“就是关心才打电话来啊,不然我干吗放着电话不打给阿灿,特地来‘慰问’你呢。”
“臭丘八,敢骗我,不次非扁他不可”。表妹兀自嘀咕着。
“表妹,消息是他告诉你的?”我开始追踪祸首。
“对啊,刚刚他打电话来说泡到一个MM,还说跟我同门呢,只是不知道名字而已……我听他说是我同一个门下的,当然就是你啦,害我大吃一惊!”
“我看你乐得很吧?”我立即指正她的说法。
“唉,还好啦,哈哈,反正你跟他,没什么,对吧?” 表妹支支吾吾地想要蒙混过去,“那就没事啦。”
“没事才有鬼呢!”我抓狂,“开玩笑,我要亲自找他算账。”
“啊这个……再说吧,过两天我有空再去看你……拜拜。”
表妹赶紧在自说自话的情况下挂上了电话。我听见她挂电话前喃喃咒骂“臭丘八、白烂丘八”的声音,心里多少好过些,至少表妹会在我出动之前,先去找这家伙算账……这么多年来,我从没看过什么人在“耍”了她之后还能平安无事。
但是这并不能抚平我刚刚被炸弹炮轰过的伤害。开玩笑,那个叫什么丘来着的家伙一定是皮痒欠揍了,居然没事跑去乱造谣。他只跟表妹说过?还是已经告诉所有狐朋狗友了?我真不敢想像在这个人多嘴杂的学校里,小小的谣言会转变成多大的波澜?
那个晚上,桌上摊开的书我一个字都念不下。
那时,我还喜滋滋地说自己的速度颇快,行情不坏!
我在自己还没搞清楚什么叫做“爱”的状况下,就学着去**……结果当然一如所料的,被烧成三级灼伤。
年龄愈长,想起来就愈唏嘘。
昔日的同学在经过成长历练后,慢慢找到她们真正适合的对象,他们双双对对、甜甜蜜蜜地出入,手拉着手、肩并着肩……惹得冷眼旁观的我好不是滋味。
大学法应该明令禁止学生搞男女关系!我常常这样想。
到了四年级,大学生涯的最后,当每个人都展开他们比翼双飞的日子时,我却成了被排斥在族群外的飞鸟。
很自由,很惬意,很舒服……也很孤单。
我也想尝尝那种被人牵挂的滋味,也想要有人为我吃醋,也想要抓住一些青春的温柔滋味。
然而这一切都是命,我慢慢接受事实,相信自己只得这样认命走完学生生涯。
至于未来会怎样?老实说,我没想过,也不愿意去想。
下课的时候,我在系办公室好不容易堵到西门庆。
说起来真够可悲,在外人眼中,我们是亲密的男女朋友,却总是不知道彼此身在何方,也不在乎对方在哪里,要找人,还得靠手机和运气。
“我要回家。”我开门见山地说,“你的车呢?”
众目睽睽之下,他很难拒绝我。
“好。”西门庆说。
我们走出系办公室,他替我提沉重的书包,迎面而来的男同学纷纷与我们打招呼,我们简直像那种上流社会貌合神离的夫妻,表面上是一套,底子里又是一套,脸上甜言蜜语,肚子里互相拿着菜刀对扔。
“我去跟小于说一声,可以吧?”走到教室外,他问。
我笑:“当然。”
一年前我还会为这事情争风吃醋胡闹,而现在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慢慢就会知道,如果一个人的心上没有你,就算是再哭再闹去上吊也不会让他记得。
西门庆在教室里找到那位MM,他俩低声说些什么。我独自站在走廊上,越过窗玻璃,看夕阳的云彩浮过天际。
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走吧。”
回过神,小于站在门口微微地朝我露齿而笑,她的眼波流转,仿佛倒映夕阳的缤纷。
我想她必然明了我和西门庆之间的关系,那种似有若无又没什么的奇怪距离;她的眼中看不到忌妒或是醋味,我晓得自己根本构不成他俩之间的阻碍。
女人总是对与自己无害的人最宽大。
这样让我觉得心情加倍黑暗,我根本不应该跑来找西门庆的,可是……唉,我也不想碰到丘八啊!
那个怪怪的博士、破破的福特车……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确信他虽然白天被我骂了顿,等一会儿还是会候在门口等我放学。
因为他的脸皮特厚哪,厚脸皮的人只要一看,就知道。因为那种人的脸上会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深层的光辉”,除了对他瞪白眼,没有别的方法。
要让他死心,惟一的办法就是拿出我的“底牌”。
只要西门庆站出去,我相信他就会死心了。
毕竟西门庆比较帅啊!以外表来比较,他们一个是天堂,另一个是地狱再往下挖十层的差距。情人眼里嘛。
我们走出电梯,跨出心理学系大门,果不其然,丘八顶着他那招牌平头蹲在楼梯口,手里晃啷啷地甩着车钥匙。
我赶上西门庆的脚步,跟他并肩走下楼,隔了一段距离后,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远远地,丘八站了起来,光线从他的前方打过来,让我看不清楚神情,只看到他微微抬起手,向我这里挥了挥。
这算什么?说拜拜?还是……
我愣了一下。
“三八,你到底走不走?”西门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来不及去想,赶紧追了上去,再回头,丘八已经消失在楼梯口的位置,夕阳留在他原来站的地方,留下一片淡淡的颜色。
心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酸了。
莫名其妙的。
西门庆的车是“风火轮”,一路骑下山去,吹面而来的不是杨柳风,而是灰尘、风沙和其他车子的黑烟。
我环抱着他,戴着安全帽,心里觉得挺不是滋味。
我和他的关系,说起来也就像是一辆摩托车上的两个人,各自戴着自己的安全帽,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想要沟通的话,需要花上好大的力气、嗓门和精神。
所以我们干脆不言不语。
“你……最近好不好?”过了一会儿,前座的他传来声音。
“好,当然好。”
“经管的功课怎样?”
“也很好。”
“那就好。”
“……”
话不投机半句多,好来好去的,根本没说到重点,两个分心的人就是想交谈,也变得很可笑。
“今年能毕业吗?”他问。声音随着强风刮过来,一下子就远远地被甩到身后。
“也许吧。”我说,“你呢?”
“我想考研究所,可能会留校吧。”
“噢。”我哼了哼。
“你想考研究所吗?”,他问。
“也许吧,没想过,能毕业就算万幸了。”
“是啊,你的课很重。”
然后又是一阵静默,我们都找不出可以说的话。
“小于很可爱。”好久,我才说。真是哪壶不开专提哪壶!
“是啊,很天真。”他的声音里有着笑意,还带点谨慎,“跟你以前一样。”
妈的,我就是太天真了才会被你骗!我心底咬牙切齿,嘴上却毫不生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有没有……?”他迟疑地问,“有没有……?”
“什么?”
“唉,没什么。”
什么什么,难道我还会不知道吗?他要问我有没有别的感情,我当然要装傻。
说没有,多丢脸。想想他都跟MM好在一堆了,偏偏我还是孤魂野鬼、形单影只。
其实我很想脱下安全帽揍他的,出出气也好,可是理智告诉我揍他也没有挽回的余地。我们毕竟是分了,心凑不在一起,硬要圈在一个框框里,两个人都难过。
西门庆的臂膀结实。曾经,我非常喜欢这样抱着他的感觉,那给我安全,让我知道自己的感情有着归处。
这辆豪迈曾经载着我上山下海地跑,桥口的夜市、咸宁的温泉、光明山夜景……那个时候我可不会嫌弃他让我一路吃灰尘。
现在也来不及嫌弃了。
这个位置,是另外一个女人的;他的臂膀,我不能永久占据。安全帽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我不用想也知道,这必然是小于专属的帽子。
我,只是借用。
闭着眼睛,风,从前方雷电疾驰。我回忆从前,忍不住轻轻叹气。
我,到底拥有什么?除了这学位、这文凭、脑袋里满满的书……除了这些之外,我还有什么?
这样想起来,就会觉得好空虚,恋爱也许不是生命中必要的部分,但我需要一根支柱,让我在这种时候,能够赖着不放。
谁,会是我的支柱?
我不愿意放开抱着西门庆的手,至少在这时候,我还有他。
“到了。”前座的他说。
“车子停在大门口,我跳下来,从前座拿回自己的背包,脱下安全帽递还。
“谢谢。”我说。
真正的恋人是不会为这种事说谢谢的。
“你脸色很难看。”西门庆说,他总是细心,“功课要顾,身体也要保重。”
我几乎有点鼻酸了。“嗳,我会注意的。”
我以为他要走了,却发现他正专心地看着我的表情。
“怎么了?”
“……没什么。”他笑笑。
“什么没什么……?”我皱眉,“说话别吞吞吐吐的。”
“只是想到我们都四年级了,马上毕业了,大学四年好快……”他比了比我的头发,“你以前长发过肩,好秀气,第一次上课时穿着蓝裙子……”
“你怎么记得这个,”我笑,“我都忘了。”
“我们曾经好过一段。”他说。
“……”
“那些都过去了,对吧?”
“唉。”
“我们还会是朋友?”
“……”
“三八,我希望你过得好。”他拍拍我的肩膀,“你如此坚强……”
那一瞬间我想掐死他,把我的长指甲插入他的喉管,狠狠地,掐死他!
但我没有。
机车引擎声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来时路的尽头。
我知道他又回去载他的女朋友,这个“女朋友”,不再是我。
倚靠骑楼下的梁柱,夜色缓缓地覆盖天地,路灯慢慢亮了,由泛黄的色泽渐渐明亮。
貌合神离的夫妻总会走上分离的路,男的有他的奇遇,女的有她的出轨,然后他们就会真正地决裂……
电影上总是这样演着。
很少有人能在初恋就定下终生,更多人是一再更换对象之后,才找到自己要的。
只是每次分分合合,对感情来说都是伤害。
初恋总是最真心,因为毫无防备,全心全意相信。
所以第一次失恋也是加倍伤心。 我不算失恋,这根本不能算是失恋,我们早就根本没有感情可言;西门庆这猪头,我干吗为他伤心。
每天早上我慌慌张张地赶校车时,他从不出现。
当我伤风感冒、请假迟到时,他没有半通电话。
拜托他的事情,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我们扛着“恋人”的名头那么久,多痛苦?
现在他跟小于跑了,我该欢呼庆祝才对,可是为什么我会想哭,眼泪会一直要落下来呢?
必定是太累了,必定是太累了。
揉揉眼睛,我说不出话来的疲倦。
我该回去,煮饭,放热水,吃个饱饭洗个澡,什么也不想地好好睡一觉,然后……然后……然后明天再回学校去,继续我那清规戒律的生活,继续我拼命的用功。
我,还是我。
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哼!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傲气地说。
一串泪珠却顺着眼角流转而下,迅速滑过脸颊。
掏出钥匙串,三四支钥匙在我的手上互相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们都是串在同一个环的钥匙,因为撞击,发出声音,然而惟一的关联也仅止于此;在不同的时候,与不同的人相遇,然后离开,成为过去。西门庆撞击我的声音很响亮,但是短暂地让人无法去特别怀念……我悲伤,不是因为失去,而是失望自己一无所获的空虚。
我想要开门,钥匙却抖得厉害,好几次抓不到位置。
大门外的照明已经坏了好些时候,只能凭借远远的一盏路灯微弱的光芒分辨东西,我摸索着自己的钥匙,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试都打不开门。
也许我该按电铃的,同窗可能已经回来了;我想着,可是手抬不起来,我只觉得没力气。
心情郁闷,这种时候不该回家,我该找个可以透气的地方随便走走才是;只是山中小镇入夜之后,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我无奈地想着。
于是沿着长长的道路往下山的方向走。
走路让我可以不太想别的事情,至于该往哪去?去做什么?我并没有太多计划。人有时候也许该呈现“空白”状态才好,这样就不用花太多力气在思考上。
我就是想太多了,所以才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