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漫见春山全文免费阅读_雾漫见春山最新章节
1
初冬,一盆凉水泼了过来,浇的浑身透,孟晚秋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
“滚!你这个占了我妈身子的恶鬼!”儿子念军攥着脸盆,神色厌恶。
旁边的女儿念红大吼道,“苏阿姨才是我妈!你快把身子还给她!”
“孙儿们说得对!”婆婆用眼剜着她,推了她一把,“你个丧门星,赶紧滚!把我那个知书达理的儿媳妇还回来!”
后背撞在土墙的刹那,孟晚秋看清了周围。
掉漆的木桌,垫着砖头的板凳,窗台上印着1980的老式挂历。
孟晚秋愣住,这是陈家老宅。
她居然回到了苏曼丽那个女人离开她身体的第三个月。
上辈子,她在晒谷场帮婆婆抢收玉米,脚下一滑从谷堆上摔下来,头磕在石头上昏死过去。
再睁眼时,身体就被那个叫苏曼丽的女人占了,她化作孤魂飘了两年。
“妈!”陈峥年的声音传来,带着惯有的威严。
他穿着笔挺的军绿色制服,眉头微蹙地看向双胞胎,“谁让你们对妈妈动手的?反了天了!”
念军念红被父亲一吼,立刻缩了脖子,却还是不服气地嘟囔,“她就是不是......”
“够了!”陈峥年打断他们,转身走向孟晚秋,语气放缓了些,“晚秋,别跟孩子置气,他们被苏曼丽带了两年,一时转不过弯,过阵子就好了。”
他伸手替她拂去脸上的水珠,眼中是溺人的温柔。
孟晚秋愣愣地看着。
就是这眼神,上辈子她就是被这看似包容的温柔骗了一辈子。
上辈子,苏曼丽刚占她的身体时,陈峥年是厌恶的。
他总对孩子们说“那不是你们的妈妈”,也曾红着眼问那个占据她身体的女人,“晚秋呢?你把她还给我!”
她听着这些话,傻傻地以为她的丈夫在等她,她的孩子在盼她。
所以当那自称是系统的东西,问她是否愿意和苏曼丽彻底交换身体时,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苏曼丽与你同一时代,家里还算有钱,你真的不愿意换吗?给你三个月时间,好好想想。】
刚回到身体的她没有理会这个机械音,扑到了丈夫怀中。
丈夫抱着她,声音哽咽,“晚秋,我终于等回你了。”
上辈子,她信了,一信就是二十年。
直到丈夫去世。
葬礼上,一个穿着雍容华贵旗袍的女人,挽着已经成年的儿女,接受着宾客的慰问。
而她,这个伺候了陈家老小二十多年,被岁月和操劳磨成黄脸婆的女人,却像个外人。
律师宣读遗嘱,所有财产,包括她和陈峥年住了一辈子的房子,都留给了“爱妻苏曼丽”。
她听着熟悉的名字愣住。
苏曼丽,当年占她身子的孤魂?
她不可置信,“苏曼丽是谁?我才是他的妻子!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换来的却是儿子冰冷的眼神,“妈,您就别闹了,爸这辈子不容易,找了十几年才找到人,好不容易和苏阿姨在一起......”
“妈,别无理取闹了。”女儿别过脸,“爸够意思了,怕您伤心,瞒了这么久。”
儿女的话像是一记重锤,敲碎了她心中二十年来的温馨。
原来,那个嘴上说爱她的丈夫根本没忘记那进她身体的孤魂,多年来一直在寻找。
一旁,律师拿出那份她从未见过的离婚协议书。
“孟女士,您和陈老师早就离婚了,您手里那份结婚证是伪造的,苏曼丽女士才是陈老师真正的妻子。”
瞬间,现场炸了锅,众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说她一把年纪不要脸,办假证想赖着陈老师。
从未受过如此侮辱的她,被气得住进医院。
苏曼丽带着精致的妆容来看她,笑得温婉又残忍。
“孟晚秋,你真以为峥年爱你?”
“我离开你身体那天就告诉过他,是你死缠着不肯放手,我才不得不走的。他对你好,不过是演给别人看的!”
“你养父病重那年,他明明手里有钱,却看着你四处借钱求医,就是为了报复你。”
“他说驻守海岛你就信?他就在县城,只是为了躲你罢了。”
“不过你也是活该,若是当年你老老实实和我换身体,哪儿会耽误我和峥年这么多年?”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她瞪大双眼,却只能发出苛苛声。
房间外,女儿厌恶开口,“苏妈妈,快走,这里晦气。”
最后,她无人照料,无钱医治,病死在出租屋内。
回忆褪去,孟晚秋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陈峥年,你还爱我吗?”
陈峥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晚秋,我当然爱你啊!”
孟晚秋垂下眸。
原来不是没有预兆的。
是她被那点可怜的温柔蒙蔽了双眼。
是她的错,以为真心不会变。
她踉跄地回了屋,想到前世种种,内心轻唤系统。
“我同意换身体。”
既然他们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她不愿掺和这两人了。
下一秒,系统声音响起,【协议生效,五日后,你将在苏曼丽的身体里醒来。】
孟晚秋起身,想要将消息告诉陈峥年。
也算是好聚好散。
路过书房,却听到声响。
陈峥年低沉开口,“一定要进行换魂仪式,曼丽还等着呢。”
“爸,那万一妈要是发现了呢?”是女儿念红的声音。
“她不可能发现,我给她的牛奶里下了安眠药。”
陈峥年的语气冷得像冰,“即便发现,她要是敢闹,就先把她关进地下室!我舍不下曼丽,就算不成,也要试试!”
孟晚秋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恍惚间,她想起上辈子刚回到身体中时,总是浑浑噩噩。
她以为是刚回到身体的缘故,原来是陈峥年一直给她下药,想要让苏曼丽回来!
屋内,陈峥年还在说,“那平安符里有她的头发,还有我和她的婚书碎片,大师说了,这样一定能招到魂。”
平安符是她当年亲手绣的,念军念红满周岁那天,她把自己和陈峥年的头发剪了些放进去,说要保佑一家四口平平安安。
婚书是她十八岁那年,陈峥年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去公社领的,红本被她宝贝地压在箱底,上面的字迹,还是她亲手描的金。
这些曾经珍视的东西,如今竟成了刺向她最深的刀!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想起上辈子,她把攒了半年的私房钱塞给他,说“峥年,我等你”。
想起她挺着大肚子在地里干活,不敢抱怨一句,就为了让他能安心。
想起她起早贪黑伺候瘫痪的婆婆,从不向他要一分钱,说一句苦。
可他呢?
他对她演着相敬如宾,背地里却和苏曼玉苟合。
还将所有财产都给那个女人,让她无钱治病,含恨而终。
一滴滚烫的泪砸在冰凉的木板上。
孟晚秋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眼底的悔恨和痛苦已经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取代。
她转身走进卧室,反手锁上门。
心脏剧烈的跳。
上辈子她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男人,耗尽了一生,最后落得儿女抛弃,含恨而终的下场。
这辈子,她不奉陪了!
拿起听筒,她拨通公社电话。
电话拨通瞬间,她的声音清晰有力。
“喂,你好,我要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