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总,离婚请签字!免费小说(谢庭舟诸君临)免费无广告阅读
长海医院VIP病房的加湿器发出细微的白噪音。谢庭舟第三次更换诸君临额上的冰毛巾时,年轻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输液针头周围渗出细小的血珠。
"妈...别跳......"
这声呓语轻得像羽毛落地,却让谢庭舟的手悬在半空。病床上的诸君临双眼紧闭,睫毛被冷汗浸湿成簇,右手无意识地抓挠着左腕的绷带。谢庭舟按住他乱动的手,掌心触到绷带下凹凸不平的疤痕。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护士推着换药车进来,看到谢庭舟时明显怔了一下——这位西装革履的精英此刻袖口卷到手肘,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头发因为反复弯腰更换冰毛巾而支棱起几撮。
"39.5度还没退?"护士查看体温计,熟练地给诸君临注射退烧针,"您是患者家属吗?需要签个字。"
谢庭舟接过平板电脑,在关系栏停顿片刻,最终勾选了"配偶"。签完字抬头时,发现两个护士在走廊交接处窃窃私语。
"...就是十年前跳楼的那个诸教授女儿的儿子..."
"听说亲眼看到妈妈从二十楼..."
"后来他爸娶了秘书,把这孩子送去寄宿学校..."
护士的声音突然中断,因为谢庭舟正站在她们面前,手里拿着空了的冰袋。两个姑娘吓得脸色发白,他却只是平静地说:"请再给些冰块。"
回到病房时,诸君临的手机正在床头柜上震动。屏幕显示"父亲"二字,来电头像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谢庭舟犹豫了三秒,拿起手机走向走廊。
"终于肯接电话了?"对方声音里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领事馆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
"诸先生。"谢庭舟打断他,"您儿子正在医院抢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又是低血糖晕倒?"诸正业的语气仿佛在讨论天气,"告诉他不准在媒体面前乱说话,谢氏集团的稀土项目关系到我们明年..."
"他吸入了氰化物气体。"谢庭舟声音冷下来,"肺部纤维化伴随胃出血,现在高烧39.5度。"
"所以呢?"诸正业轻笑一声,"需要我派人送支票过去?"
走廊尽头窗外的梧桐树剧烈摇晃起来,暴雨前的风卷着枯叶拍打玻璃。谢庭舟握手机的指节泛白:"您知道他手腕上有多少道自残疤痕吗?"
"庭舟啊..."诸正业突然换了长辈口吻,"我跟你父亲通过电话了。年轻人一时新鲜可以理解,但别太入戏。"电话里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声响,"那孩子从初中就开始玩这种把戏,每次都是做给..."
谢庭舟直接挂断了电话。
当他拎着新冰袋回到病房时,诸君临正在病床上挣扎,像是陷入某个噩梦。输液管被扯得哗啦作响,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谢庭舟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他肩膀,却被对方滚烫的手指抓住手腕。
"样本...在铅盒夹层..."诸君临在谵妄中死死盯着他,瞳孔散大,"妈...数据是假的..."
冷汗顺着年轻人苍白的脖颈滑入衣领。谢庭舟感觉到他指甲陷入自己手腕的皮肉,却一动不动。主治医生带着护士冲进来,准备注射镇静剂时,谢庭舟摇了摇头。
"MX-7样品..."诸君临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他们改了折射率数据..."
这句话像闪电劈开谢庭舟的思绪。他猛地想起父亲保险柜里那份标着"MX项目"的旧文件——二十年前与诸家合作失败的稀土研究,最终导致两家分道扬镳。
"按住他左手!"医生突然大喊。诸君临不知哪来的力气,正在撕扯左腕的绷带,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疤痕。最触目惊心的不是那些整齐的旧伤,而是最近一道尚未痊愈的粉红色切口——它歪歪扭扭地横贯整个腕部,像条丑陋的蜈蚣。
谢庭舟一把扣住他双腕按在枕头上,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几乎压在病人身上。诸君临的呼吸喷在他颈间,带着血腥味的灼热。
"听着。"他在年轻人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你母亲的数据,我会帮你找回来。"
奇迹般地,诸君临停止了挣扎。他涣散的目光缓缓聚焦在谢庭舟脸上,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头一歪昏了过去。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打。谢庭舟松开手,发现自己掌心沾了血——诸君临腕上的新伤又裂开了。
"需要缝合。"医生检查后叹气,"旧伤叠新伤,这孩子的痛觉神经是不是..."
"用可吸收线。"谢庭舟打断他,"不要留约束痕迹。"
当医护人员离开后,他坐在病床边的扶手椅里,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宿敌般的年轻人。卸下所有锋芒的诸君临看起来几乎稚气未脱,额发软软地搭在眉骨上,让他想起***报告里的那张初中照片——十四岁的诸君临站在领奖台上,右手腕缠着渗血的绷带,面对镜头笑得像个正常人。
床头柜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谢庭舟瞥见"父亲"二字,直接按了静音。转而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的号码。
"我要诸教授死亡案件的完整卷宗。"他望着窗外被暴雨冲刷的夜色,"特别是尸检报告中关于她手里攥着的东西。"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奇怪,您父亲十年前就调过这份资料..."
谢庭舟的瞳孔微微收缩。雨水在窗上蜿蜒成扭曲的河流,倒映着他突然绷紧的下颌线。
挂断电话后,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拨开诸君临的额发。年轻人仍在高烧中不安地颤动,嘴里含糊地重复着几个蒙语词汇。谢庭舟俯身去听,突然被抓住了衣角。
"......别走。"
这声哀求轻得几乎听不见。谢庭舟僵在原地,诸君临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西装下摆,骨节发白。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渐渐平稳下来,仿佛这个简单的触碰就是最好的镇静剂。
最终谢庭舟慢慢坐回床沿,任由对方抓着自己。他拿起iPad开始处理邮件,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不断被病床上的人吸引——诸君临每次皱眉,每次急促的呼吸,都像无形的线牵动着他的视线。
凌晨三点,诸君临的体温终于降到38度。谢庭舟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当他回到病房时,发现诸君临正半靠在床头,清醒地注视着自己。
"你父亲打了十七个电话。"谢庭舟把手机递给他,声音因疲惫而沙哑。
诸君临没有接。他低头看着自己重新包扎好的手腕,突然说:"十四岁那次,我本来能成功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家政阿姨提前回来了,因为那天是冬至。"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很远。谢庭舟站在病床前,感觉有某种沉重的东西压在胸口。他应该说什么?安慰?开导?还是公事公办地提醒对方遵守合约精神?
"我母亲跳楼时戴着婚戒。"诸君临继续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铂金镶钻,价值二十三万。警方报告里特别注明了这点——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她不是被逼死的。"
谢庭舟的西装口袋里,那枚钽金属婚戒突然变得滚烫。他沉默地取出保温杯倒了半杯温水,加入少量盐和糖——***报告提过,这是诸君临高烧后唯一肯喝的电解质水。
诸君临接过杯子时,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他手腕上的绷带在晨光中白得刺眼。
"为什么帮我?"他突然问,"别说是因为那个可笑的婚约。"
谢庭舟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雨停了,云层间透出微弱的晨光。他想起昨天在诸君临加密硬盘里看到的那篇论文——如果能实现廉价金属替代稀土,谢氏在蒙古的困局将迎刃而解。
但他张开口,说的却是:"你耳钉掉了。"
诸君临愣了一下,手指下意识摸向耳垂。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他看起来出奇地年轻,几乎有些脆弱。
"麦克斯韦妖。"谢庭舟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蓝色耳钉,"热力学第二定律的悖论象征。"他顿了顿,"你母亲的研究方向?"
诸君临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谢庭舟知道自己在玩火——提起对方母亲是明显的越界行为。但出乎意料的是,年轻人接过耳钉,平静地回答:"她相信微观世界存在某种’信息能量’,可以暂时逆转熵增。"
"就像你相信伦理应该走在技术前面?"
"就像我相信..."诸君临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血丝,"有些人该死。"
谢庭舟按下呼叫铃,却被拦住。诸君临用带血的手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十点去见诸正业,你答应过的。"
"你这样子怎么去?"
"轮椅,镇痛剂,随便什么。"诸君临松开手,在床单上留下几道血痕,"我要亲眼看他见到你时的表情。"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床头的心电监护仪上。谢庭舟发现自己在点头,尽管理智告诉他应该叫医生给这个疯子打一针镇静剂。
"条件是你先吃早餐。"他从床头柜拿出保温盒,"医院食堂的肉粥。"
诸君临露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真实表情——嫌恶地皱眉。这个反应莫名取悦了谢庭舟,他打开盒盖,热气腾起:"骗你的,四季酒店的外送。"
年轻人迟疑地接过勺子。当他低头喝第一口粥时,衣领滑落,露出后颈一块奇怪的烫伤疤痕——形状像半个指纹。谢庭舟猛地想起侦探报告里的细节:诸君临十二岁那年曾因"意外烫伤"住院三周。
"为什么选材料学?"谢庭舟突然问。
诸君临的勺子停在半空:"因为材料不会说谎。"他戳了戳粥里的皮蛋,"晶体结构要么是face-centered cubic,要么不是。X射线衍射图谱做不了假。"
"所以你讨厌人。"
"我讨厌伪君子。"诸君临抬头,晨光中他的眼珠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比如你父亲,一边在慈善晚宴致辞,一边往太平洋倾倒稀土废料。"
谢庭舟没有反驳。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病历本,假装查看医嘱,实际上在消化这个信息——诸君临对他父亲的敌意显然超出学术分歧。这与二十年前那个"春城计划"有什么关系?与诸母的死亡又有什么关联?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看到诸君临在吃早餐时惊讶地挑眉:"终于肯进食了?昨晚这位先生..."她朝谢庭舟努努嘴,"可是试了七八种粥店才找到您愿意尝一口的。"
诸君临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谢庭舟假装没看见,低头整理袖扣,却发现自己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当护士拆开诸君临左腕的绷带准备换药时,谢庭舟突然起身:"我去打个电话。"他不想再看那些伤痕——尤其是现在知道每一道都对应着某个绝望时刻。
走廊尽头,他拨通父亲的电话。响了七声才被接起,背景音里有熟悉的古典乐——父亲正在晨间冥想。
"听说你昨晚在医院过夜?"谢父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看来诸家小子比想象中有意思。"
谢庭舟单刀直入:"MX-7样品是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轻碰的声响。沉默持续了整整十二秒。
"诸正业给他儿子灌输了什么?"谢父再开口时,语气里的温和荡然无存,"听着,二十年前的事与你现在无关。今天十点的会面取消。"
"不可能。"
"庭舟。"谢父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那孩子恨我们,有充分的理由。但联姻是解决当前困局的最优解。"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就像你常说的,商业的本质是妥协。"
谢庭舟望向窗外。雨后的阳光格外刺眼,照得他眼前发黑。他想起病床上诸君临说"有些人该死"时的眼神,想起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想起高烧中那声撕心裂肺的"妈妈别跳"。
"父亲,"他慢慢地说,"这次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挂断电话后,他在走廊站了很久,直到护士推着药车经过身边:"您爱人可以出院了,但必须按时复诊。"护士递给他一张注意事项,"心理科约在下周三,他同意去了。"
谢庭舟接过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用药指导。最下方用红笔圈出一个电话号码:长海医院心理危机干预热线。
回到病房时,诸君临已经换下病号服,穿着明显大一号的衬衫——谢庭舟今早让助理送来的备用衣物。过长的袖口遮住了他手腕上的绷带,只露出指尖。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他身上,将发梢染成浅棕色,整个人看起来像幅褪色的老照片。
"九点四十了。"诸君临头也不抬地说,正费力地用单手系鞋带,"如果你改变主意..."
谢庭舟蹲下身,三两下帮他系好鞋带。起身时发现对方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
"我父亲刚警告我取消会面。"谢庭舟平静地告知,"所以现在,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诸君临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笑容让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学术会议上咄咄逼人的刺客,也不是病床上脆弱不堪的伤者,而是某种更鲜活、更生动的存在。
"知道吗,谢总?"他轻声说,"这是我第一次期待见到我父亲。"
谢庭舟递给他一副墨镜遮住病容,顺手将钽金属婚戒放在床头柜上:"你的选择。"
诸君临看了看戒指,又看了看他,最终伸手拿起,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