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隘的通道内人头攒动，通道的尽头是一个铁铸的高台，周围的灯光昏暗，警示灯不停的在头顶闪烁着橙红两色的灯光，高台上，一名穿着考究的军官正扫视着下方的人群。

他的眼神并没有多么高傲，虽然周围的人群一个个浑身污油，但他自己比起来也好不了哪里去，那身陈旧破烂的军官服若不是用针线和布丁做了最后的紧固，怕早已经散成几块破布了。

军官扫视着众人，许久后开口道：“想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陆潜小队现在需要人手，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之前的陆潜小队几乎是全军覆没，我们现在离最低潜航人数还差一人，我们需要人加入。”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是许久都没有人举起手，人群越来越躁动，他们明白，陆潜是必不可少的，它关乎着他们所有人的生命安全，但是，就算是如此，确也没有多少人有直面死亡的勇气。

军官没有逼迫，他只是闭着眼默默的等待，他知道，他们所有人都明白眼下情况的道理，文明的延续虽然依旧存在，但是已经落道需要人类付出生命才能艰难前行的地步。

敢于赴死的都是人类中的精英，他们勇往直前，但是却难有完好回归的时候，这对整个文明来说是如此的可悲和无可奈何，派遣群体中的精英去送死来挽回整体的生命，列车难题在这时候已经被人类自己默默的做出了答案。

所以军官没有催促，他明白，下方没有人离开，沉默只是在做准备，做好去死的准备！而他只能是挑选那个最快做好准备的人，他没有选择的权力，勇者往往只有一个，出现后，就会剥夺其他人拼死的决心，所以能够招到的，也往往只有一个。

“你没有必要去的哥哥，”拥挤的人群中，秦涵拉着自己兄长的衣角，他的语气充满了哀求：“就算是没有药，我也不一定会死的，哥，你不要去，咳咳咳！”

秦瑞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眼前的一位老爷爷：“赵叔，小涵这段时间就交给你了，我走了之后，你们就应该可以领取政府补贴了吧，到时候小涵的药就有着落了。”

赵叔看着秦瑞，整个人似是又苍老了好几岁，但却是一个字都是活不出来。

秦涵的哀求仍在继续，但是秦瑞却没有理会：“我打听完了，这次去的地方过去是个大城市，成功的希望很大，我听说这种大城市的辐射量都不是很大。”

“是啊。”赵叔惆怅的看了看秦涵，他经历过那人类辉煌的时代，在他年轻的时候可以随时治疗的疾病如今却让人只能无奈的用生命去换取，对此赵叔也唯有感叹。

“我知道拦不住你，小涵我会照顾好的。”赵叔不再看他，他是在不忍看着一个年轻人赴死。

“哥！”秦瑞撒开了秦涵的手，秦涵在后方绝望的大喊着，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年轻健壮的身躯挤过人群，在长久的沉默中猛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我去！”

这一句呐喊，像是诀别又像是宣誓，灯光昏暗之中，秦瑞好似在人们眼中发着光，但是却并不让人瞩目，反而所有人都躲开了眼，希望之光如此的耀眼以至于在空域底层中的他们无法直视。

军官看着秦瑞，眼神有了变化，眼前的少年太年轻了，看上去也只有十六七岁。

“去了会死的。”军官说道。

“只是可能，”秦瑞抿了抿嘴：“可要是我不去，我弟弟肯定会死。”

军官没有在继续追问，每一个想要做陆潜员的人总是会有自己的故事，他只是他们的长官，或许也算是送葬者，并没有权力过问更多的事情。

人群中默默的让开了一条通完军官身后的道路，秦涵的叫喊着寂静无声的环境中尤为刺耳，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多发出一个声音。

“该怎么做你们都知道，空域的每一个人都有学过陆潜，你自己过去吧。”军官让开道路，拿出一个面具递给了秦瑞，而他所在的高台背后就是一条唯一发着绿光的厚重金属大门。

随着秦瑞来到大门前将隔离面具戴好，金属大门也终于彻底开启，露出了里面那狭小的空间，那是一个电梯井，老旧的电梯已然坚 挺的悬挂在那里，而不同于房间内那嗡嗡作响的轻微机械轰鸣声，电梯井内的却传来了刺耳的破空声并且窜入了大量的气流。

“警告，侦测到辐射物质，检测浓度为低级，请在污染扩大前尽快处理，否则，系统将在三十秒内强制关闭当前区域出入口。警告......”

大门的开启伴随着系统的刺耳提醒让这一区域空域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这里，随后均默默的低下了头，为赴死者哀悼，这是人们唯一能做的事。

秦瑞在电梯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似乎望穿了人群，在那亲爱的人身上定格，但最后依旧是坚定的迈入了电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看着摘下帽子的军官他点了点头，然后，军官用力的按下了一旁的按钮。

哐的一声巨响金属大门瞬间合拢，而电梯也开始快速的下滑，因为速度过快，空气和细微的尘埃扑打在秦瑞的身上，让他不由的用手挡住自己的脸。

随着电梯的下落，电梯井没有多久就被抛在了脑后，取而代之的是空旷的天空和残破老旧的透明防护层。

防护层替代了金属的电梯作为防御千米高空环境的护盾，但是老化后依旧有不少的地方破损，而那电梯井内的辐射污染物和气流便是从哪些破洞中流进来的。

秦瑞不由的朝上方望去，不是记忆中的天空，在空域中，人们可以在夜晚看到明亮的星星，因为千米高空上云层的稀薄，一抬头总是会看到明亮的银河，让人们莫名的忘掉烦恼，忘掉悲剧，忘掉下方那被人类放弃了的家园。

在逃离地面之后，星空似乎是唯一在空域中可以怀恋过去的自然景观了，而人们平日里看到的一切都是冰冷厚重且压抑的金属造物，往日已经不再。

而此刻的秦瑞抬头看去的不再是那明亮璀璨的天空，而是一大批闪烁着各种信号灯的人造天穹！

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似乎在苍茫的大地之上的一块幕布，这就是空域，是人们逃离那地表核辐射的最后乐土，而支撑这天空之城的则是基于青藏高原以及过去华夏境内的山峰建造的无数根通天柱。

一眼看过去，如同一尊尊漆黑的神明挺立在大地上，高举着人类最后的希望。

虽然秦瑞已经学习过无数次，第一次看到这一幕也被震撼到了，而当他的视线下移，看到那深邃如渊的黑暗时，他彻底的沉默了下来，哪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的光明也丝毫看不见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如同地狱的入口，在初始看到后生物的本能便不断的提醒你，哪里只有数不尽的死亡，而这片深渊便是人类曾经的家园——地表。

当年的核大战最后没有波及到的东方大国并非是最后的胜利者，战争终究是改变了一切，哪怕你没有参与，也逃不过洪水灭世的命运，只能是用剩余的力量为人类的延续创造最后的生机。

在号召之下，剩余的人类所能做的只能只依靠华夏西 部联合起来建立起这高高悬浮天空的空域，远离地表，苟延残喘，一边仰望星空，一边背对那被自己摧毁而又无比怀恋的过去。

“明明只要联合起来人类可以造就空域这种宏观伟迹，可如今，却只能用此来为自己的罪孽赎罪。”这一句话是秦瑞的老师过去常讲的，而看到眼前这一切后，他也不由的默默念了出来。

电梯下降的很快，没有多久就已经来到了支柱的中端，这里设立了一个不大的休息站，而这一次秦瑞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同样厚重的金属大门，不同的是这里早已经打开，自从迈出空域之后，盖革计数器的报警声就没有停止过，而他的面具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开启了隔离装置。

“欢迎，新人。”大门之内，早已经准备好的陆潜队队员证等在那里，他们身上穿着厚厚的防护服，看起来如同宇航员一般，或者说更像是中世纪的潜水员才更加合理。

这套服装是科学家们研发出来的最为优秀的隔离辐射的设备，尽管依旧不能百分之百的隔离，但已经是大大的提高了陆潜员的生还率，唯一的缺陷就是过于厚重，就算是空域的每一个人都已经为陆潜做好了准备和训练，成年人带上它之后在无电状态下行动的最高记录也只有十个小时个小时，之后并非是防护服失效，而是佩戴者脱力了。

不过在空域的支撑柱内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支撑柱内的时刻存在的充电装置让陆潜员也可以长久的佩戴防护服。